吴大娘坐在窗前的藤椅上，出神地望着窗外，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什么。窗外是一棵玉兰树，几只麻雀正“ 叽叽喳喳” 地在上面玩耍。自从几年前老伴去世后，吴大娘就经常这样一个人自言自语地打发时光。

      正当吴大娘倦意上来，想闭上眼睛仰靠在藤椅上休息一下的时候，床头柜上那个很少响过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吴大娘一下来了精神，吴大娘想，一定是儿子的电话。接通，果然是儿子的声音。吴大娘的脸上马上开满了菊花。

       儿子大学毕业后，找了城里姑娘桂枝结了婚，在岳父岳母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公司。不久就把吴大娘接到了城里。就在吴大娘盼望着尽快抱孙子的时候，儿子和儿媳桂枝说，他们要做什么丁克族。吴大娘不懂是什么意思，儿媳桂枝告诉她就是不要孩子，还说这是
眼下城里年轻人的时尚，二人世界多自由自在啊。吴大娘当时就上火，这是什么狗屁时尚？ 生个孩子多好，趁我目前腿脚还利索，可以帮你们带带。可是，儿子儿媳态度很坚决： 不生。吴大娘一气之下，扔下了一句“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吧” 后，就回到了乡下老屋。

       现在儿子突然来电话，是不是改变了主意后儿媳有喜了？ 还真让吴大娘猜中了，儿子说，娘，你还是来城里，帮我们照看照看宝宝吧。哎哎……好好……明天就去，真没想到你小子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吴大娘还想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可是儿子已将电话挂了。

       吴大娘哼着年轻时爱唱的小曲，到村里转悠去了，逢人就乐呵呵地说，我有孙子了。那股高兴劲儿宛如已经将孙子抱在了怀里。

       第二天一大早，吴大娘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出发了。到了儿子家，吴大娘还没放下行李就说，快把咱小孙孙抱来奶奶看看。儿子从卧室里抱来一条毛色黑白相间的宠物狗说，这就是咱们的宝宝。

       你叫我来就是照看它？ 儿子点头。吴大娘感觉心一下凉了半截，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儿子赶忙上前拦住了她，娘，你就留下来照顾一下宝宝，好吗？ 桂枝出国去了，要半年才回，我也没时间管它。再说了，宝宝很可爱的，你一定会喜欢上它的。儿子接下了吴大娘肩上的包裹，把她拉进了屋里。

       吴大娘无奈地留了下来，当起了狗保姆。每天给它喂食，梳毛，洗澡……几天后，宝宝就跟吴大娘混熟了，宝宝的确机灵可爱，能按吴大娘的指令跳跃、翻滚、直立、蹲下……吴大娘有时自言自语时，它还蹲在吴大娘面前，仰着头望着她，似乎能听懂吴大娘的话。吴大娘有空就跟宝宝说话，给它讲乡下一些鸡毛蒜皮的故事，讲自己一生吃的那些苦讲儿子小时候的顽皮……宝宝给吴大娘带来了快乐，让她不再孤独寂寞。

       一晃半年过去了。宝宝倒是越长越健康壮实，可是吴大娘却脸色苍黄、浑身乏力、没有胃口，有时还有轻微的低烧。她感觉到自己可能是得什么病了。吴大娘不想连累儿子，她想回乡下找土郎中开点偏方治治。当儿媳回来后，吴大娘说，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我
想回乡下去。儿媳看到吴大娘那个样子，暗自寻思： 娘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可千万别传染给了宝宝和我们。想到这里，儿媳说，就让娘回家去散散心吧。

       吴大娘回到了乡下。村里人看到吴大娘回来了，就问她是孙子还是孙女呀？ 长得一定很可爱吧？ 吴大娘强装笑颜说，谢谢，谢谢你们的关心！ 是个儿子，胖乎乎的，很可爱的。吴大娘说这句话时，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宝宝的样子。

       吴大娘的生活又恢复到了离家前的样子，每天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出神地望着窗外，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什么。窗外的玉兰树开花了，花香阵阵，微风吹动，像一只只白蝴蝶在起舞。

       可吴大娘却没有心情欣赏。吴大娘吃了几副土郎中开的药后，身体没见什么好转，感觉到越来越差了，她想对儿子说说，但又怕影响儿子的工作； 不说又怕自己突然倒下。吴大娘想，如果儿子主动问起她的身体情况，就对儿子说说吧。吴大娘不时瞟一眼床头柜，可是那上面的电话始终保持着沉默。

       儿子儿媳也没回来看她一次。吴大娘每天就孤独地坐在窗前，看玉兰树上麻雀们掐架。

       这天上午，吴大娘刚在藤椅上坐定，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一定是儿子想起问候我了，吴大娘像注入了兴奋剂，连走带跑地奔过去拿起了话筒。是儿媳打来了。儿媳在电话里哭着说，宝宝不见了，宝宝咬断了拴绳跑了……吴大娘无力地放下了电话，用手捶了
捶胸口，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那儿。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吴大娘刚刚睡着，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她的脸，吴大娘吓了一跳，拉亮灯一看，惊喜得一下翻身坐了起来，原来是宝宝回来了。宝宝一身灰尘，几乎瘦了一圈。吴大娘心疼地问宝宝，两百多里路啊，你是怎么来的？ 宝宝“ 汪汪” 地叫了
两声后，将身子拱进了吴大娘的怀里。

       吴大娘泪眼婆娑，紧紧地搂住宝宝，亲了又亲。那半开的窗户里飘进的玉兰花香似乎比以前更浓烈了。

        作者简介：邵火焰，湖北团风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发表文学作品两百多万字，曾获湖北省首届、第二届秦兆阳文学奖，全国微小说年度奖等。

         ──选自《武陵“德孝廉”杯‧全国微小说精品集》（湖南人民出版社 20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