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深山老林，幽美静雅，真是人间天堂。

       环绕这座深山老林的，是一片绿湖。深不见底，闪着翡翠一般的光芒。

       在湖底，生长着一种美丽的金鲤。他们是鲤中的精，鱼中的灵。

       “老公，你真笨，快一点！” 她使劲一甩尾，箭一般地游到前面。

       “老婆，你真厉害，等等我！” 他按捺住力气，故意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她游得比他快，当然很快乐。她快乐了，他就快乐。他的职责，就是要让她生活得快乐。

       他们是两条新婚的金鲤，他们天天过着如此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亲爱的，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湖底，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能带我去吗？” 一天，她说。

       他吓了一跳，说： “亲爱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就没命了。”

       她很失望，赌气地说： “没想到你这么胆小，那我自己去。” 说完一甩尾巴，向上游去。

       他急了，连忙追上去。

      他们顺着水声游到湖面，不禁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一条诱人的小青虫在水中挣扎，她欢喜地一口咬去———他大惊失色，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随着一条刺眼的弧线划过，她被拉出水面，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是金鲤！ 这湖里果然有金鲤！ 老太婆你快看！” 岸上，一老头放下钓竿，捧起金鲤，给旁边不时咳嗽的老太婆看。“ 老中医说了，金鲤是特效药，专治你的病，你吃了这金鲤，肯定会好起来。” 老头喜形于色。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她第一次离开生她养她的湖底，就遭此大祸，头脑不禁一片空白： “老公救命———” 她绝望地大叫！

       他听见她的呼喊，心都快碎了！ 他不停地跃出水面，声嘶力竭地喊： “老婆———”

       “哈哈，老太婆你快看，还有金鲤在水面跳呢！ 我再钓几条给你吃。” 老头把钓上来的金鲤放进鱼篓，沉入水里，又开始支起钓竿。

       他快速游到她身边。然而，他们已经隔了一层鱼篓。他看见她漂亮的嘴角全是鲜血，不禁痛不欲生。“ 老婆，我救你来了！” 他拼命地咬鱼篓，想把鱼篓咬破，好把老婆救出来！

       然而，鱼篓是胶线做成的，他怎么能咬得动？ 他想把鱼篓往湖底拖，但鱼篓被一条粗线牵着，粗线的一头系在岸边的树桩上，又如何能拖得动？

       看着他在鱼篓外绝望而拼命地忙活，她的心比受伤的嘴角还痛，她哭喊着： “老公，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这是咎由自取。你走吧，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不！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他也哭了。他发现，鱼篓口有一个弹簧卡子，只要能把卡子打开，她就能从鱼篓口逃出来。

       他拼尽全力，用嘴去抵住弹簧卡子，忘记了疼，忘记了时间。一次，又一次，再一次……终于，卡子松动了！ 他继续用力，然而每进一步，都会换来更钻心的疼。他眼冒金星，感觉头马上就要被弹簧压扁，感觉马上就要窒息了……他用身体卡住鱼篓口，鱼篓口缝隙终于露出来。他大喊： “老婆，快逃！”

       还好，她的体型很瘦小，几番挣扎，终于从鱼篓口缝隙闯出鬼门关！ 而他卡在鱼篓口，再也退不出来……

       “老婆，你走吧，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也像她那样说。“ 不！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她也像他那样回答。

       忽然，鱼篓被提出水面。岸上，老头对老太婆说： “老太婆，天晚了，不钓了，我回家给你熬金鲤汤喝，你的病就快好啦，哈哈……” 老头看了看鱼篓，一把抓住他，说： “哇，好险！ 这金鲤差点
跑掉了，看来这鱼篓口的卡子坏了。”

       老头和老太婆正要离开，却看见她不停跃出水面，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竟然直接跃到岸上！

       老太婆把跃到岸上的她捡起来，发现了她嘴角的鲜血和鱼钩印痕。老太婆看了看老头手中的他，说： “老头，真奇怪，我手中这条金鲤才是刚才你钓上来的。”

       老头这才注意到，卡在鱼篓口的他嘴角没有鱼钩印痕，体型很大，确实不是自己钓上来的那条。这是怎么回事？ 一条为了救对方宁愿卡在鱼篓口，一条因为失去对方而跃上岸……老头和老太婆对望一眼，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可能是一对患难夫妻！”

       老太婆流泪了，说： “老头，我太感动了，我们把这对金鲤放回去吧。我若吃了他们，我的心会很难受，我的病情会加重……” 老头叹了口气，点头。

       他和她重新回到湖里，他搀扶着她往湖的深处游去。他感激地回头一望，看见老头也正搀扶着老太婆，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作者简介： 殷贤华，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北京文学》《文学报》等报刊发表作品若干。《小说选刊》曾转载其作品《完美人生》。

         ──选自《武陵“德孝廉”杯‧全国微小说精品集》（湖南人民出版社 20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