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报 恩/仲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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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达明 来源:武陵“德孝廉”杯全国微小说精品集   
2016-03-04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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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老李只是叹气。

       媳妇翠玉问,老头子,有什么想不开的? 老李说,年轻的一个个提拔走了,我这人武部长干了十多年了,实在也够了。

       翠玉说,说得也是,就不能上一步? 不做个正书记做个副的也行呵。

       老李说,说得好听,上一步比登天还要难啊。

       接着屋里一阵寂静,老李点上一支烟,兀自吸着,解闷。

       门外,一群鸡“咯咯嗒” 地在土里找食吃。

       翠玉说,哎,对呀,你不是有两个老战友在省城嘛,兴许能帮

       老李说,每年也就是发发信息,问候一下,毕竟十来年没见着了。

       翠玉说,管他呢,试试,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咱也没什么亏吃。

       老李想想也是,当年在部队,他们处得最好,几乎形影不离。退伍后,他们俩回了城,听说官做得还可以。他回到农村,转业到乡里做了人武部长。按说每年收入也还可以,尤其是每年一次的征兵,这家请那家带,他还真是吃不过来。可在一个岗位上待久了,再多的激情也磨光了。

       想到这里,老李起身,走到屋里打开橱柜,里面两瓶茅台正散发着淡淡的酒香。这两瓶酒是去年征兵时刘河村刘二贵送的,听说他家孩子今年在部队一个月能拿一千多。

       老李弯身摸了摸两瓶茅台酒,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他跟书记请了假,说是省里有个招商会,他过去看看。

       实际上,老李不是去招商的。老李提上两瓶酒,是到省城找两个老战友给他想办法的。

       下了客车,老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先拨通了老孙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动听的音乐声,但老李哪有心思听音乐,一颗心提到了嗓门口。

       音乐停了,没人接听。他再打一遍,却是“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没办法,他只好再拨老钱的。这一次干脆,电话里传来的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启动短信呼叫服务……”

       老李笑了,心想这样也好,心倒静了,干脆等等,说不定两个人都在开会。

       他坐上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

       老李说,开吧,我转转看看。

       于是,老李就坐在出租车上,转了半小时,看够了,决定下来走走,透透气。

       老李提着酒,走在人行道上欣赏着肖城的风景,心里很是畅快。心想: 什么官不官的,要是能让他到省城做个普通百姓他也愿意。

       走累了,老李看看手机,快11 点了,便继续拨打两个战友的电话。老孙还是关机,老钱还是“启动短信呼叫”。

       老李看着两瓶茅台酒,心里极不是滋味,想到自己在乡里干得也不错,收入也还行,何苦到省城趴在别人下巴下面受这份洋罪。当年的自己也是一条汉子,哪里向别人低过头。

       老李没有耐心等下去,站起身来,准备找个地方吃点饭,开瓶酒尝尝。肖城除了两个战友再也没有别的熟人了。

       他看看两瓶酒,心里说道,要是在当年,自己一个人也能喝光了。

       这时候,一家三口向他走过来,每人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碗,让老李行行好。

       老李看着衣衫褴褛的一家人,此时正无聊,便说: 行好就行好,走,我请你们下馆子,喝茅台。

       正是吃饭时间,一家三口好几天没吃餐饱饭,也不客气,难得有人请吃饭,还有茅台酒。

       饭店在一个大学的边上。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两个大男人一人一瓶茅台酒,女人和小孩子吃得不亦乐乎。边上吃饭的学生老师人等,都看着这穿着和茅台极不相称的一桌。

       半瓶酒下肚,微醉的老李话便多起来,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到省城的不快全倒了出来。男乞丐也激动地跟着倾倒心中苦水: 因公司倒闭几年,待业无由生计,只好一边行乞、一边寻业,以渡难关,“我也是当过兵的……” 朦胧中老李听到此话,激动得酒醒了,最
后,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倾囊中所有送给这行乞战友一家,说有机会到他那里去,还承诺说,别的不敢说,吃住不成问题。

       这一幕,被桌旁一个晚报记者拍了一个正着。

       老李走后,记者又对这一家人进行了采访,决定报道一下这个远道而来的好心人。

       老李到家,翠玉急忙问道,事办成了? 老李不想让翠玉难过,便说,办成了。

       第二天,老李接到了老孙的电话。老孙在电话里骂道,你这个龟孙子,提着茅台不给我们兄弟喝,却送给乞丐喝。

       老李没头没脑,不知如何回答,只说,打你电话也不接,我这路费还要乞请你报呢。

       晚上,又接到老钱的电话,说是他请乞丐的事上了省城的报纸,报纸上还印着他的名片。

       说完这一切,老钱也骂他不够意思,到省城也不找他。

       原来是这样。老李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到趟省城,战友不理,竟和乞丐连在一起了……自己不也像个行乞战友?

       回家告诉翠玉,说战友打电话来了。翠玉听了很高兴,说,战友都打电话来了,估计没问题了吧。老李没有告诉她实情,笑笑,说,差不多吧。

       没多久,县里找老李谈话,问他有没有当书记的意愿。老李不明所以。县领导解释说,你在省城招待乞丐的新闻,连省里的领导都关注了,让我找你谈谈。

       这完全出乎老李的意料之外。老李实话实说,书记就算了吧,当个副的就不错了。县领导从来没有遇到这么谦虚的人,只说让他回去,组织上会考虑的。

       老李回去没多久,就被提拔为一个乡的党委书记。

       大家都觉得奇怪,只有翠玉不奇怪。翠玉说,省里你还应该再去一趟,好好感谢人家一下。老李说,是的,是该好好感谢。

       第二天,老李坐着车,在省城各个大街小巷,寻找那天同吃饭的行乞的那一家恩人。

         作者简介:仲达明,江苏省宿迁市沭阳人,青年作家,微型小说作品曾被《读者》《青年文摘》等刊物转载,近来创作大量有影响力的作品。

         ──选自《武陵“德孝廉”杯‧全国微小说精品集》(湖南人民出版社 20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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