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11岁，上初中预备班。

       那晚，父亲说： “儿子，从明天起，我将不再送你，你要自己去上学。” 儿子一愣，说： “爸爸，为什么？” 父亲说： “很简单，你长大了，都是初中生了，就该自己独立了。” 父亲还说： “ 你看，你的同学赵文、刘云他们，都是自己去的。” 儿子“哦” 了一声，有些无奈，说： “好吧，爸爸。”

        第二天一早，像往常一样，儿子吃过早饭，整理好书包，站在门口准备出发。父亲却没站起身，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儿子说： “爸爸，我们可以走了。” 父亲抬起头，说： “儿子，你忘啦，今天你要自己去上学。” 儿子声音有些发颤，说： “一定要我自己去吗？” 父亲说： “是的。” 儿子说： “不可以是明天吗？” 父亲摇头，说： “ 不可以，明天后还有明天。” 儿子脸有些抽动，说： “好吧。” 儿子背起书包，很勉强地走出了门。

       从家到学校，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要穿过三个红绿灯。

       阳光很灿烂，儿子小心地上了马路。还是第一次，儿子像一只成长中的稚嫩的鸟儿，脱离父母的怀抱独自去飞翔。儿子满心忐忑地走过路边的一家家商铺，走得有些快，往日那些诱人的商铺现在看都不敢看了。儿子心头只默念着： 快点，再快点到学校！

       走了一些路，第一个红绿灯到了。儿子远远看到是绿灯，赶紧快走几步，想要走过这个路口。儿子的性子一向都是这么急，父亲说过他几次，改啊改，还是没完全改过来。儿子要过时，绿灯已经在闪了。儿子咬咬牙，想要冲过去。忽然，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拉
住了儿子。儿子抬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年轻男人的脸。看着的时候，两侧的汽车已经快速地开动，也就是说，哪怕是儿子冲过一半的马路，这会，人肯定也是站在马路中央，太危险了！

       年轻男人看着儿子，说： “ 同学，绿灯都快过了，不能冲啊！”儿子看着来来去去的车辆，多少有些心有余悸。儿子说： “叔叔，谢谢你。” 年轻男人笑笑，说： “ 别叫我叔叔，叫我哥哥吧。以后可注意哦，跳动的绿灯就不能闯了！” 儿子点点头，说： “好的。哥哥。”

       儿子走了一段路，第二个红绿灯到了。儿子远远看到是红灯，不自觉放缓了脚步，想着走得快也得等在路口。说来也巧，儿子到路口时，红灯跳到了绿灯。儿子一看是绿灯，刚要走过去。就听见一个声音，说： “ 这位小朋友，等等。” 儿子抬头，是一个年轻女人
在看着自己。儿子刚要问她为什么不能过去，年轻女人指了指两侧，有好几辆摩托车、电瓶车正冲刺样地闯过他们那个方向的红灯。还好，儿子被年轻女人叫住了，好悬哪！

       年轻女人看着儿子，说： “小朋友，绿灯刚亮起时，最好不要马上通过。有许多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会直接从刚跳起的红灯闯过去。” 儿子点点头，说： “阿姨，谢谢你。” 年轻女人笑笑，说： “别叫我阿姨，叫我姐姐吧。以后要注意，绿灯刚亮起时，最好看看两侧再过去。” 儿子说： “好的。姐姐。”

       儿子又走了段路，是最后一个红绿灯了。有了刚才两次的教训，看看时间也还早，儿子就不急了。到路口时，绿灯已经亮了一会儿了。儿子就很顺畅地上了人行道，心里想着过了这个路口，学校便快到了。看来一个人去学校不过如此，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嘛。走了
几步，儿子猛地被人拉住了。眼前，是一辆转弯而过的汽车，车速很快，几乎是贴着儿子过去的。

       儿子脑门渗出冷汗，这好悬哪！ 儿子抬头，才看到身旁的一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着儿子，说： “小朋友，过马路千万要集中精神，就算你是在绿灯下走，也要注意两侧的转弯车，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啊。” 儿子点头，说： “叔叔，我明白了，谢谢你。” 中年男人笑笑，和儿子一起过了马路。中年男人拍拍儿子的肩，说： “小朋友，再见。” 儿子说： “叔叔，再见！”

       儿子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的，能看到校门口的牌子了，儿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隐约，还看到了在前面一个人行走的同学像是赵文的背影。儿子喊着赵文的名字，赵文回过头，果然是他。儿子快走几步，嘻嘻哈哈地和赵文并肩步入了校门。

       儿子没有回头去看，身后不远处，一直有个人在关注着他。是的，那就是父亲。直到看到儿子进了校门，父亲才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比儿子更紧张的心，在这一刻，才真正舒缓下来。

       父亲转身走了。

       有几个人在等父亲。年轻男人、年轻女人、中年男人，那几个人，都是父亲的同事。是父亲让他们帮忙等在路口的。

       作者简介： 崔立，《读者》杂志签约作家，现供职于《文学报》社，小说、散文一百五十万字散见于《小说选刊》《北京文学》《新民晚报》等报刊。

         ──选自《武陵“德孝廉”杯‧全国微小说精品集》（湖南人民出版社 20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