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亮的这个念头是半夜十二点伴随着一个梦来的。二亮就激动得睡不着了，老翻身，就把身旁睡得正香的媳妇弄醒了。媳妇先有点不高兴，后来想，反正也睡不着了，这段时间别浪费了吧。但“表示” 了一下二亮却没反应，媳妇就觉得今天的二亮有了很沉重的心事。按照以往惯例，“狗肚子盛不了四两油” 的二亮一会儿就得说出来，媳妇就在一旁静静地等，但这一次媳妇很失望，二亮连一个字都没说。

       破例，二亮今天比媳妇起得早。起来就灶膛生火，煤气炉也打着，一时间吹风机响，电炒锅也叫，这通子闹腾，主妇倒成了打下手的。打做饭到吃饭到饭吃完，媳妇的眼睛就没离开二亮： 这家伙像屎憋的！ 可撂下碗二亮并没去茅厕，而是毛颠颠奔向了院里的农用车，一屁股坐进去，“刺啦” 一声就打着了车。媳妇慌忙追出来：

       “喂，你等我刷完碗呀。”

       “今天你就别去了。”

       “咋不用去了？”

       “你就歇一天呗。”

       “二亮你今天葫芦里卖的啥药，你跟我说清楚……”

       农用车启动，车开走了。

       媳妇站在那跺了一下脚： 往日开车出去干活，都是二亮他俩。她知道，今天的活很累，俩人一个车都够呛。当然，活累挣钱就多。可二亮……

       二亮开车来到村头，这里已经有了几辆车，全是农用车，里边都坐着两个人。就有人问： “ 你媳妇呢？” 二亮答： “ 不来了。” “ 咋不来了？” 这时，那辆车右侧的媳妇就捣了男人一杵子： “ 问那么细干啥？ 女人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亮就缩着头笑，说： “ 你们先走吧。” 那人说： “ 咋我们先走？” 二亮学刚才的女人： “ 问那么细干啥。”

       他们定好的去给邻村的一户人家运土垫屋基。但二亮今天要“临阵脱逃”。他要开农用车上高速。

       笑话！ 农用车能上高速吗？ 能，那要看啥时候。二亮知道今天到“时候” 了。

       就在村边，一条高速公路将要竣工———路边的铁栏栽好了，路中间的“绿墙” 竖起了，黑路面黝黑铮亮，听说都敲定了通车的日子。整条路都几乎全封闭，只有稀拉拉几个路口，通行着扫尾的车。等这几个路口一堵上，不掏钱你甭想上去。掏钱，就像农用车做梦都上不去。二亮的农用车没少在路上出力干活，但结果农用车却没上路的资格。二亮心里不平衡。二亮就是要今天上一回路。

       路口就在脚下，但二亮不敢。不是施工车辆是不允许的，被逮听说要被罚款。但二亮就想冒一回险。跟在两辆施工车的后头，二亮一踩油门就上了高速。

       啊呀！ 好宽好气势的路哎。车在上面行走，人都跟着高了一截，都不知咋美了！ 二亮屁股冒黑烟“ 突突” 跑了阵，就下车，拿出手机照相———走远远的，把农用车定格在高速路上。他又来到农用车跟前，用手机拍自己和农用车。也想拍张远景的，但做不到。正在“啧啧” 时，过来了一辆小车。二亮就摆手： “ 师傅，过来帮个忙呀！” 其实，他不喊小车也会停的。车上齐呼啦下来好几个人，全是怒脸。

       二亮挨了一顿训斥。但这一点也没削弱二亮的兴头。

       小车走了。车上人丢下一句话，如果二亮不赶紧下去，一会再见到就把他弄到好地方去。二亮怕啊。二亮不敢在路上美了。离村头的路口也不是太远，二亮转过车急急驶来： 啊，路口已被封堵！只好再寻别的下道口了。二亮就开车往前走，可一个个他知道的下道口全都被堵上了。二亮心里就有点发毛。

       后来二亮想，我急个啥！ 我不就是要在高速上美一圈吗？ 那就放肆地美吧！ 反正路会有尽头。于是，二亮一边举着手机照相，一边把农用车开到最高时速，呜呜呜，哇哇哇； 一会水箱开锅，雾气腾腾，人如同驾云一般。碰到的几个看样坐着领导的小车都不敢挡他。不是以为飞车了，就是看开车的是个疯子。

       后来不久，二亮后头就有了哇哇叫的警车。警察干喊话但不敢靠近他。

       二亮回到家是第二天下午了。农用车进村时车楼里多了村长（村长不去保他，警察不定要“圈” 他几天呢）。媳妇在村头等二亮，见到二亮开车过来，拿手作枪状“ 毙” 了二亮一下。二亮就缩了一下脑袋。但往日怕老婆出名的二亮，今儿心里却一点都不悲苦———

       他打算，把手机里空前绝后的照片全部冲洗放大，挂满屋子。

       作者简介：田夫，内蒙古赤峰市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喀喇沁旗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发表小小说作品一百余篇。

         ──选自《武陵“德孝廉”杯‧全国微小说精品集》（湖南人民出版社 20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