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有史以来最顶尖的羽翼人，或者说翼装侠。

       一个黑色羽翼人，女的； 一个白色羽翼人，男人。他俩都能够飞。黑衣女翼人，在空中飞舞，引着一张怪异的弓，引而不发。奇异之处，弦是多线的弦，搭箭一拉，弦线跟蛛网一样，变成一个大网兜。她与鹰在相向飞舞，相遇蓝空。一个俯冲，将及地面，鹰飞
走了，黑衣女似要撞上地面。倏地，只见她又升起来，很舒展地在一块草坪上落地。俗常的翼人只能顺着惯性向下向前滑翔，你叫他起起落落翩飞，他绝对无能为力。她绝对是个顶尖翼人。

       我问她： “你怎么做到舞姿优美翩翩而飞？”

       “我想飞啊。” 她说。

       “这么简单，其中有何奥妙呢？”

       “就这样简单，是意念之间，人自轻而飞翔。” 她说。

       白衣男翼人，也能飞，衣衫轻盈而薄明，尾处有两个风筝一样的尾翼或脚蹼。他飞将起来，可以绕树三匝。

       有一个妇女，颤巍巍地走到白衣男翼人跟前说： “你好，你身上的白翼衣能否借我一用？”

       “你穿不了的。”

       “没错啊，我是穿不了，有人会穿得了的。” 那妇女说。

       “谁？” 白衣男翼人说。

       “她。” 老妇指着身后的女孩说。

       试衣的是一个小姑娘，长相与老妇人一模一样，那眼睛，那鼻梁，那一张小嘴，母女都是十分相似。她穿上白翼衣，蹦跶了几下，没有飞起来。

       我提醒她： “你脚下的助飞跑道需要延长一点，再长一点，铆足劲奔过去，再在悬崖边纵身一跃，肯定能飞。”

       “我怕。” 小姑娘说。

       我说： “怕？ 你当初别穿上这身白翼衣。”

       姑娘面有愧色，虽然心里害怕，仍鼓足勇气照我说的做了。可是结果，她奔到跑道尽头，只听得咚的一声，人栽下崖去，连一片羽毛都没有飞上来。

       我正待去穿上白翼衣。我不知道，明知凡夫俗子飞不了，除了几下趔趄，便是坠落山崖，为什么还要跃跃欲试呢？ 我一点都不思考事件的结果，一点也不顾忌结果有多糟糕。

       穿上白翼衣后，觉得自己很臃肿。我忙着脱衣，撩开自己的衣服，有两件线衣要脱，三下五除二，脱去两件线衣。再一撩里面，竟还有一件毛衣，也脱去。贴身的背心或内衣是没有的。我想，穿着白翼衣是够了。穿着白翼衣，须遮遮掩掩着才行，因为发现自己
丑陋的鸟儿蛋儿裸露着，很不好意思。对着众人，我双手掩面，哭了。那哭样儿，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我说： “各位爷爷奶奶、姑姑婶婶、大舅小姨、父老乡亲、左邻右舍，我给大家献丑了。”

       我在想，我只能用意念，除此别无他法。在默地里，我想自己飞翔于蓝天白云、白山黑水，飞翔于浩渺河湖、草原林海。想自己的骨骼多么轻盈，想自己水袖善舞婀娜多姿，毫不逊色俗常的以及不同寻常的林林总总的翼人。我做好了准备，站在几根石柱子旁，
开始意念起来。

       我觉得，即使惨遭失败，壮烈坠亡，能为大家蹦跶几下，能为各位看官乐呵一下，也是应该的嘛。不尝试，哪知自己有多大能力，哪知自己能否飞舞。至于他们———黑衣女翼人、白衣男翼人，多么轻盈，多么曼妙和纤巧，能飞善舞，那是他们的本事高。我有么？我真有么？ 我一再喃喃呓语。

       我觉得有必要跟随那位女孩后尘，疾步助跑，临崖起跳。

       作者简介：俞永富，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协会员，在《人民文学》《山东文学》《文学港》《黄金时代》等刊物发表小说若干。

         ──选自《武陵“德孝廉”杯‧全国微小说精品集》（湖南人民出版社 20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