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站在闹哄哄的上海浦东机场的大厅里，有些无奈，有些气急败坏。他妈的，头一回乘坐春秋航空的飞机，头一回出国，头一回去日本，头一次图便宜网上购票，竟然这么憋气！ 行李限重15公斤！ 光行李箱就有5公斤了，还能装啥啊？ 白瞎老金买这么大个的拉杆箱了。还加钱，还300多块，去你的！ 不就超了4公斤吗？！ 没听说哪个航空公司除身上穿的衣服以外都算重量的。

       老金闪到托运行李窗口附近的一个立柱边上，哗的一声，打开拉杆箱，拽出装有自己衣物的塑料袋，唰唰两声，拉开上衣拉链，裤子拉链，下身露出裤衩，上身露出背心。众目睽睽下，老婆特意买的韩国花裤衩、白背心套了3套，百货大楼买的线衣、线裤套了３套，定做的西服一套，淘宝淘的狼爪户外服一套。好在老金超级瘦，虽然行动不便，但终于是过关了！ 哼，反正也没有熟人。

       春秋航班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免费的饮料。老金忍了3个小时，即将见到儿子的喜悦让他有了无穷的抗饥饿能力和抗口干舌燥能力。当然，其间去卫生间一次，待了15分钟，脱了身上多余的衣裳。出来一看，门口排了一长队，每个人身上都是鼓鼓的。老金好生安慰，都是同道中人啊。

       下了飞机，老金终于踏上了日本大阪的土地。

       儿子高了，壮了。见了老金上来就是一个大熊抱，还狠狠地，勒得老金有些喘不过气来。这让老金很是不习惯。

       从前，儿子很混蛋。让他妈惯得天天鸡飞狗跳，不是老师找就是家长找，从上了初中就开始谈恋爱。高中毕业，好的大学肯定没戏，三流的还不想去，只好留学日本。讲好了，日本可以去，出国的费用老金可以出，但出去以后的学费，住宿啊，吃喝啊就不管了，
自己想辙吧。儿子也争气，端盘子、站超市、扛大活都干过，后来和同学往国内倒腾尿不湿发了。这不，在他大学毕业前，非让老金两口子来日本玩玩。老金老丈人突然得了肝癌，要不那败家媳妇能不和老金一起来逛吗！

       儿子领着老金天天就是玩啊，玩了大阪玩京都，逛了商场逛寺庙。日本给老金的印象就是： 确实干净，确实安静，确实有序。这让老金很不习惯。

       老金和儿子去商场的卫生间，看到卫生间里好多成捆的手纸，排得整整齐齐的，就顺手拿了一卷。儿子拉下脸说，爸，你别丢人，这不是国内，到哪都不缺手纸。老金的脸红了一下。

       老金和儿子去坐电车，人很多，便要往前挤，儿子拉开他说，爸，排队。老金的脸红了一下。

       老金在儿子家把用过的手纸扔进垃圾袋里，儿子告诉他说，爸，垃圾不能这么扔，这里是垃圾分类的，这个扔进白口袋里。老金的脸红了一下。

       去富士山玩的那天，老金和儿子坐大巴，大巴里有好多中国游客，老金很兴奋，听着乡音这个亲切啊。老金就和中国游客兴奋地交流。到了服务区上了卫生间，车开了接着交流。就是兴奋！ 这几天语言不通，只能和儿子说话，可把老金憋屈坏了。车行三十多分钟，老金突然发现包不见了。包里有刚在免税店给老婆买的一套日本ＳＫⅡ化妆品，五六千块呢。老金回忆起来，应该是在服务区卫生间里纠结是不是拿一卷手纸时，把包放在卫生间水箱上面了。中国导游安慰他，没事儿，丢不了。后来，包还真找到了。一个日本老头把包送到了服务区管理部门。

       回国的时刻到了。老金鉴于在上海浦东机场的教训，在托运行李前指示儿子，我这行李肯定是超重了，这个手包你拿着，挺沉的，就说是你的，不登机的。春秋航空窗口中一个半老的、脸白白的日本女人，用比较流利的中国话指着儿子手中的包问儿子，请问先生，这个包也要登机吗？ 儿子回答，是。

       得，超重！ 3万日元！ 折合人民币1700 块！ 老金儿子二话不说立马掏钱。把老金这个气啊！ 横了儿子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向安检。

       后来，儿子发来微信说，爸，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生气了。可是，我已经不会撒谎了。

       老金无语。回国后，老金发现他出名了。网上盛传一个“ 穿衣哥” 在机场脱衣服、穿衣服的视频，主角正是老金。

       后来，老金时常登帽儿山。登山时，老金吸着烟，溜着狗。狗很随便，跑几步尿一下，跑几步尿一下，偶尔还大便一下。

       老金就叼着烟，抚摸着狗脑袋，很习惯地说，拉吧，拉吧，反正也不是在日本。

       作者简介：李香淑，朝鲜族，就职于某供电企业。偶有散文、微小说等刊登在《天池·小小说》《青春》等刊。

         ──选自《武陵“德孝廉”杯‧全国微小说精品集》（湖南人民出版社 20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