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摄影团黔东南采风手记

       有幸随家乡的摄影团去贵州采风，客串了一把手持傻瓜相机的“摄影人”。摄影团里有检察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纪委书记，也有文化局专职摄影师，税务局会计，电信局职员，退休教师……不同教育背景，职业背景的人，只要背上长镜头相机，嬉笑怒骂，归于本真。这是一群对美狂热痴迷的人，他们的目光永远在寻找生活的细节，平淡的精彩，无言的感动。跟他们在一起抢镜头，追路人，像极人们口中的“狗仔队”，只是“狗仔”们镜头对准的是明星，而被他们摄入镜头的则是寻常百姓、民风民俗、山姿水影。捕捉生活中的那抹亮色，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猎色者”。由于是摄影团，同样的行程就有了不一样的玩法。

                                                  趴窝、造景、买站
       淮安摄影团比报到日期早一天到达。“领头羊”周检说去青岩古镇吧。
       这里无疑是摄影家们钟爱的地方，石板路，老街，古屋，手艺人，窄巷，偶尔身穿苗装的当地人……我们在一个窄巷里趴窝，碰上有意思的人在巷口出现，便一哄而上，长枪短炮瞄准目标，咔嚓声一片。
       镜头里有现代美女，身穿校服的小学生，身背婴儿的苗族妇女……随着人物的变换，似与小巷一起经历了一段历史。
       做一个合格的摄影人，耐心是不可或缺的特质。在增冲拍摄侗乡鼓楼，到达时是下午5点还不到，有人就把三角架支好了，一直等到7点左右落日贴近塔边的那一刻，整个拍摄过程只半分钟。为了这半分钟，那位无怨无悔地整整等了两小时。
       一幅好的摄影，应该静中有动。碰上好景，可是里面没有人怎么办？除了守株待兔，摄影家们还是“造景”高手。一般情况，他们会请路过此地的当地人客串一下“画中人”，按要求在选定的路线上走一遭，做一些适合场景的动作，为了帮助“演员”酝酿情绪，摄影家还要发出语言提示。遇到需要小孩子配合的场景，他们会给孩子一块糖，或者巧克力什么的做“钓饵”。这种伎俩跟“人贩子”颇为类似。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他们自己也会亲自上阵，让其中的一位做“托儿”。
有时候，他们相中了某个人物，可是“画中人”的位置不符合要求，比如脸部背光。他们会走上去先跟对方聊天，拉近关系，解除戒备，然后提出自己的要求。
       不过这招到了芭莎苗寨就失灵了。这里的老乡不买虚情假意的账，他们只认钱。芭莎苗寨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持枪部落，是一生必去的50个地方之一。这里的山景、梯田、民居群让人印象深刻。只是大概是旅游开发过度，芭莎人看到有镜头对准他们，多数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捂住脸不让拍，一种是大大方方地走上来，伸出手要钱，给钱才让拍。而且狮子大开口，10块钱一站。

                                                    一惊三叹行路难
       似乎为了让此行印象深刻，启程第二天就出了状况。
       参加完“姊妹节”，按计划我们一行两辆大客车驱车开往朗德苗寨。到达时已近深夜，天上下着中雨。为了方便第二天拍摄日出，预定的旅馆在半山腰。下车后便相跟着往山上爬。当我们一步三滑地爬到预定的旅馆，得知那晚停电，我们不得入住。雨中，导游带着我们在黑漆漆的山上，冒着一脚踏空就将葬身山谷的危险上下乱窜，直到一家旅馆的老板发了善心，派人来接我们去他那里入住。
       从榕江去黎江，惊魂未定的我们又一次受到惊吓。那段山路险得出奇，几乎全部是不见对面来车的急转弯，右边就是万丈悬崖，连路栏都没有。看着窗外，感觉像是在坐过山车。几分钟是刺激，几小时则成了折磨。
       正巴望快点结束这段揪着心的路程，前面堵车了。一辆小客车的车头撞上了迎面开来的左拐大货车。凑上去看现场，小车挡风玻璃全碎了，车头卡在两车轮之间。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不知道这样的坏运气会不会轮到自己。
       原以为处理这样的车祸会很快有大拖车，和闪着警灯的警车来处理。谁知等了很长时间，不见拖车，只见小车驾驶员拿着扳手、铁棍在卸前盖。总算来了一位当地派出所的警察，耳朵上夹着根香烟，只说一句话，他们在弄，很快就好。我越发绝望，不知中国这种作坊式的处理车祸需要多久。小车的前盖终于被卸下来了，可以脱开大卡车了。
       卡车在倒车让路，大家舒了口气。正在这时一辆面包车快速从后面超上来，越过我们坐的长途客车。坐在靠窗的检察长先生发话了：到后面排队去。你这样逆行，对面有车过来又要堵车，耽误大家时间。面包车驾驶员一听，摔上车门就骂骂咧咧地要打架。周检露出检察长真面目，威风八面地吼道：你要干什么？胆子不小咧！他哪里知道，不是那个司机胆子大，而是因为他自己现在是坐在破旧肮脏的长途客运车上。
       坐我旁边的一位当地妇女问，你们是来旅游的？我说是。她看看周围这群人，又问：自己没带车？我语塞。是啊，摄影团不少人在班上，都是出差住高级酒店，有车带司机的，现在住低档旅馆，乘客运汽车，旅途劳顿，毫无怨言。摄影团里有位外号叫“土司”的是纪检的一位处长，刚随大家出来时还闹着要住三星级以上的旅馆，大家教育他，这是用咱自己的钱，能省就省点。现在他也认命了。

       历时12天的行程结束了，有一句话可以表达我对此行的感受，那就是在黎平会议纪念馆看到的：伟大的转折从这里开始。
       这是从拍照到摄影的转折，从书写自我内心到关注百姓生活的转折。从今往后，文字之外，我会用从摄影家朋友那里学到的摄影语言定格眼中的世界。下一次旅行，一定不一样，今后的生活，一定不一样。

       作者简介：章云（笔名文章），加拿大华人作家，著有长篇小说《情感危机》（作家出版社2007），长篇小说《失贞》（九洲出版社2012），随笔集《好女人兵法》（九洲出版社2012）。《情感危机》曾获首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暨书稿交易会小说类一等奖，现为多伦多大学东亚图书馆收藏。《失贞》获“2012年度科发图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