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空气湿润又异常清新的早晨。天空点缀了云彩，四山装扮成了一派翠绿的景象，轻微的风带来了一阵阵凉爽芬芳的气息。
       我来到郊外，沿着河堤漫步，畅饮山地新鲜的空气，感受五月美丽的景致。那条枯瘦的河流，因连日的下雨，变得波涛汹涌裹着泥沙轰轰然而去。此时，太阳从积云里照射出耀眼又温暖的光芒。虽然是夏日，莫获山的山顶，在昨晚降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白雪。在晨光映照下，那里的积雪耀眼夺目。有人从我身边走过，回过身来，抬眼撞见了雪山，便不禁惊叹一阵，“哇，那里下雪了。”继而，兴奋起来。是啊，白白的雪，绿绿的山，上空白云漂浮，露出一方蓝莹莹的天，叫人如何不惊喜。我的上空，云絮围成了一圈湛蓝的天湖。云絮，在你不经意间，又悄然变化着，使得云中露出的蓝莹莹的天在不断扩散洇染着。南方，山天相接处，那里的上空，一朵朵白云间露出的天之蓝，是大海一样蔚蓝色的。
       我往前走去。几匹马儿悠然地在没有耕种的一片广阔的土地上啃食，那里生长的绿草还并不丰茂，甚至显得有些稀稀疏疏。几个农人在地里干着农活。一些白鹭，在一两块水塘及其周围的湿地上觅食。它们有的翩翩飞舞，有的闲庭独步，有的振翅如落叶般轻盈地忽起忽落。这些天使般的精灵，给这片安静的大地带来了无限的大自然韵味。白鹭飞翔时的轻盈、空灵，行走时的自信、从容，透出与其它鸟儿不同的高贵的气质。它们不怕附近干着活的农人，还有那群白羊。甚至，有几只飞到了农人的附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几个农人，自顾挖地，似乎懒得搭理这些鸟儿。一位头上包着绿围巾的中年妇女，不慌不忙地向池塘走去。几只白鹭起飞了，落在了不远处栖息的白鹭中间。妇女渐渐走近了池塘，她会伤害那几只没有飞走的白鹭吗？她望了望白鹭，蹲下身，捡了什么，便转身回来了。池塘边的白鹭，无论是静候着的，还是悠然闲步的，都各自寻找水里的小鱼、小虫什么的。它们投在水里的倒影，清晰可见，和白鹭相随着，像极了一副水墨画。白鹭起飞，影子也跟着起飞了。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那群白羊已经来到了池塘附近，其间，几只白鹭在那里寻食。它们起飞了，像一枚枚雪白的落叶，被风儿轻轻托起，低低地掠过池塘上空，落在那边的湿地上，加入了同伴的队伍里。它们沐浴着暖阳，一派恬淡自在的生活。寂寞的时候，偶尔往那边飞去，然后又旋即转身飞回，始终不肯远离，依恋着这片天堂般的乐园。
       在我的记忆里，白鹭都是在稻谷飘香的秋天，从遥远的异乡迁徙到这里，冬天又陆续离开的。可是，这几年，大概山地气候的变暖，和这里丰富的食物，令这些天使般的精灵不再踏上遥远的迁徙之路，安然生活在了大山里。此刻，它们或翩翩飞舞，或聚在一起，或各自悠然踱步。我并非闲云野鹤，这时却因那些白鹭，宛如是个放牧白鹭之人。有人问，“白鹭，岂是你放牧的？”我说，“只要心灵装着白鹭，看它们就像天上来来往往的朵朵白云，你岂不是放牧白鹭之人吗？”
       离我几十米处，被拴在一根木桩上的那匹灰色的马儿，望着远处自在的羊群和白鹭，也欲挣脱缰绳飞奔而去。一只黑色的椋鸟，栖息在电线上，啼叫着，几次落下，又旋即飞起，在阳光下展示着它的快乐和美丽的舞姿。
       我继续朝着河岸走去。在一处绿油油的草坡，几匹马儿悠然食草，一位彝族妇女席地而坐，捻着毛线。河边，一两个少年，用簸箕捞着小鱼，一个中年男人朝着河中抛撒渔网。远处，是青翠的山。那里，草木葱绿，山脚下的坡耕地生长了燕麦、苦荞和洋芋，其绿色的深浅有别，却一样鲜活。空中的云，幻为了一溜溜，或一朵朵的，天之蓝已经呈现出更加的深邃和辽阔。远处，莫获山脉的积雪，还有上面点缀的白云让我的心灵飞翔起来。我坐在河堤上，聆听了几种鸟儿的鸣唱，如杜鹃、林莺、翠鸟、鹧鸪，还有其他鸟儿的歌声。哦，什么时候，一只鹞鹰在我前面三四十米处的上空飞翔着。它盘旋了一圈，然后俯冲而下，又陡然来了个急速的转弯，翻了一圈跟斗，朝着上空飞升，一会儿，便平稳地滑翔远处。它跟平时忙不迭地的鹞鹰是多么不同。它不是在搜寻地上的猎物，而是凌空翱翔，像是刚从山野里出来放风游玩似的。此刻，离鹞鹰几十米的土地上空，那群白鹭拍着翅膀，齐整整旋转，朝湿地上空飞去。
       一只暗红色的蜻蜓低低地在我前面的空中飞舞。它是我今年见到的第一只蜻蜓。它蛰伏了一个冬天，刚从大地醒来吗？冬天，对于它而言，是多么漫长和寂寞。所以，当它感受到了夏日阳光的明媚，便禁不住兴奋起来，朝着旷野飞翔。莫获山的雪，一点点消融了，上面如平铺的浮云，薄薄的，白白的。北边，是蓝蓝的天，衬着如游丝、如花朵、如鸟羽状的浮云，使我呆呆的观望着，浮想联翩。我回来时，那群白鹭依然栖息在那片湿地上，有的优雅地站在池边，有的安静地踱着步，有的凌空飞翔。我欲走进湿地，近距离地观赏它们。然而，担心惊扰了它们。于是，我停下脚步。是什么让这些天使般的精灵来到我的身边？就在这里放牧白鹭吧，何必急着赶路呢。
       放牧白鹭，放牧五月的心情。       

       作者简介：吉布鹰升，彝族，笔名流水，在《人民文学》、《儿童文学》、《广西文学》、《散文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和《星星》等杂志发表过作品。曾获首届中国西部散文奖、冰心儿童文学奖、孙犁散文奖和四川省少数民族文学奖等奖项，出版了多本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