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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万仓行吟/四川 嘎玛丹增
旅游频道 - 文字游记
作者:嘎玛丹增   
2013-06-15 22:59

       最后一个行吟诗人站在博物馆,面对一张泛黄的画片,因为失去家园黯然神伤。他最希望看到的,自然不是存放在画框里的时间和空间。
       你可能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放下要命的帐单和合约,像牧人一样,去甘南的草原流浪,在阳光灿烂雪山连绵的阿万仓,走进卓玛的羊群。用一只羊的眼睛和蓝天白云交谈,用一匹马的耳朵听雪山草原说话。水,在静静地流,草,在青青地长。有舞蹈和歌声的地方,处处显影出祖先的背影。在信仰下,自由自在地生活。雪山脚下那些乳白的炊烟,和岁月缠绵了很多年,黄昏降临的时候,怀揣一壶烈酒,骑着河曲大马一路飞奔,最后走进那个飘散着青稞酥油清香的帐篷,坐在家人中间,享受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一切,都慢了下来。经幡在嘛尼堆上方,追着风影唰唰在飞。孩子们解开了猎狗绳套。猎狗睁大绿萤萤的眼睛散步到了河边,望着草地上蜿蜒的水流有些疑惑不解: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为何要在镜子样的黄河清洗身体?
       这是牧歌的意境。或者说诗歌想回家,就像城市语境下的精神想回家一样。如果简单地用这种视觉去理解阿望仓乡,可能是一个错误。在美丽的阿万仓现场,你很可能难以准确辨别何为梦境,何为现实。坐落在黄河岸边的阿望仓乡,比你能够想像的生活更加传统,但牧歌时代的风光和生活,只是眼睛很容易看到的部分,有更多的美好和神奇,依然隐藏在大地的内部,既完全离开了你的经验,又充满当然的忧伤和幸福。
       黄河在甘南玛曲地区展现了她最柔情的面孔,它所浸润的若尔盖花湖、朵海和曼扎塘湿地,是川、甘、青三省交汇地最为丰美的牧场,中国历史上为争夺草场资源所发生的重大事件中,有大部分发生在这个地方。在袖珍的阿望仓乡,自然听不到“黄河在咆哮”,那只是一个民族在过去年代里,通过声音对精神的造型。能够听到黄河和大地在说着什么,可能需要俯身静默,就像小镇居民的祖先一样,不管马蹄和刀剑是如何血腥寒咧,部族又是怎样被战争驱来赶去,他们坚守着万物平等的永恒信念,紧跟在皇帝般的牛羊身后,年复一年地通过险要的贡赛尔卡木道,在黄河两岸的陇南、川西和青海各地迁徙,过着自由自在的游牧生活。
       西藏地区根据藏语方言语系,被划分成康巴藏族、安多藏族和卫藏藏族三大区域,属于安多语系的阿万仓,还保留着许多旧的事物,暂时不至于因为时事的变化产生动摇。宗教信仰,就是人们和草原努力捍卫的精神领地。传统是建立在时间基础之上的,信仰在这里深入人心,早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指引着人生前行的方向,也是高原上确凿、真实、安静、具体的生活事实。人们对精神世界的重视由来已久,相对于沉溺物质世界的我们,这种差异特别醒目,闪现出令人敬仰的迷人光芒,也是隐居者试图深入藏区的原因之一。
       人们在信仰里活着,没有刻意或强迫,一切都很自然,就像草原生长牛羊,土地收种粮食一样。正是信仰对心灵的关怀和修炼,大地上的一切,才因此获得了长久的和平。
       阿万仓那些上百年历史的木质房子,曾经层叠过无数先人的体温,它们所承载的传统生活虽然仍在继续,但物质科技的君临天下,正在侵蚀脆弱的生态体系,保护和发展的矛盾日益尖锐。草场在不断退化,沙化面积又在不断增加,加之过牧和鼠害,在过去的10年时间里,仅玛曲县每年就有3000亩的草场被沙化。玛曲黄河沿岸,近年出现的沙丘带,已经长达220公里。
       逐水草而栖居的牧歌生活,正在遭遇空前绝后的生态侵略。
       幸运的是,许多草原都死了,万仓乡还活着,为寻找和缅怀留足了空间。于今,正在渐渐增多的石头墙水泥板盖顶的新式房屋,有可能完全取代土掌房和木质房。无疑,那些居住更舒适的房子,对外来人的身份并不陌生,除了信仰不同,都使用同样的电器,收看同样的电视节目,同样讨论孩子的教育和就业问题,只是我们居住的地方没有堆积的柴禾和草垛,不能到草原和河边散步,也见不到猪和鸽子,旁若无人地在门前屋后自由行走,更没有经幡和白塔,可以时刻抚慰心灵。
       在甘南的阿万仓当一个牧人,或者行吟诗人,应该很幸福。
       那是很多人向往的隐逸生活。

       作者简介:嘎玛丹增,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2006年新浪论坛十佳写手亚军。著有《越走越远》、 《在时间后面》、 《分开修行》。曾获“第五届冰心散文奖”、“第三届在场主义散文奖”、“第二十一届孙犁散文奖”、“ 第三届万松浦文学奖”、“ 第四届台湾喜菡文学小说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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