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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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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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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04 14:22 |
路上,零星飘起了雪花。春天的雪花很轻,像柳絮儿。这样温软的雪花,看着心疼。 车子拐上了一条岔路。雪愈发下得浓稠了。我们到了抓西秀龙草原。天地一片苍茫的白,雪花翻飞。车停在大草原上,像一只鸟,孤单,渺小,瞬间落满了雪。 乡镇府,看到了一幅正在绘画的唐卡。唐卡绘在布上,是一尊慈眉的菩萨,指若莲花,丰润,清秀。看了,心里安静清凉起来。像这样的菩萨像唐卡,据说绘成装裱后,还要请喇嘛念经加持,并在背面盖上喇嘛的金汁或朱砂手印。雪域高原的人们,有着真挚虔诚的情感,唐卡是一种独特的藏族文化。 还有烫画,山水花卉的,烫在木板上。那些褐色的烫痕,呈现出一幅完美的田园景致来。烫的过程,一定是伤痛的。所有的美,都是刻骨铭心的。 乡长是个卷发的藏族人。他领着我们去了一户牧民家。不是帐篷,冬天的大草原上一顶帐篷也没有,都是田园气息浓郁的小院子。进了门,屋子里亮堂堂的,火炕也是暖暖的。炉火也是红堂堂的。炕上挂了繁花的布帘子,温暖,喜庆。 男主人穿着一双金丝绒的布拖鞋,瘦瘦的,也是卷卷的头发,紫红的脸膛。说的是土土的方言,朴实,憨厚。 屋子里挤进来很多的人,因为电视台徐老师要采访呢。我退出来,到大门外四处溜达。 门口是干牛粪垛子,码得很整齐,四四方方有棱有角。还有几块牛粪饼贴在墙上没有取下来,每块上面都拓下手掌印儿。有一块上留下的手掌印儿很小,歪歪斜斜,是个很调皮的孩子的杰作。小孩大约是想在牛粪饼上创作出一幅画儿来,看着都是亲切而欢喜的啊。 顺着门前的路往前走。雪还在下,纷纷扬扬。路边的一群羊在围栏里吃草。草上是厚厚的雪,它们怎么才能吃到草呢?有趣的是,每只羊的脊背上都用粗重的墨汁打了一个圆坨坨的记号。万一哪只羊私奔了,逃到别人家的羊群里去约会,主人只需要顺着这个圆坨坨就找到它。 羊们找草找的很认真,根本不看我一眼。我装模作样嘘嘘了两声,它们依然不理不睬,倒是把过路的一个女人逗笑了。她大约从没见过如此拙劣的招呼。 土路拐弯的地方,是很长的围墙。围墙看来年代久远了,破败的像个老和尚的百衲衣。土墙坍塌去的豁豁里,就用石头弥补起来,破砖瓦垒起来,土块补起来。草原上建筑资源是很缺的,什么都不肯浪费了。还有一个很小的豁豁,居然是用酒瓶子码起来弥补的,真是浪漫啊。还有个破洞是树根补起来的,诗意的。总之,这条土墙弥补的千奇百怪,歪歪扭扭的,但透着一股子古朴沧桑劲儿。这是过日子的心劲儿。 一大群牛朝我奔过来了。天啊!白牦牛,黑牦牛。还有黑白花牦牛。一定是白牦牛爱上了黑牦牛,生下来了花牦牛,爱情真是奇妙。我慌慌张张爬上了一截矮矮的土墙,躲开它们。我怕牦牛长长的牛角。我不是牛仔,也不是斗牛士,还是躲开的好。 牛群后面,跟着牛倌。我问他,你家的牦牛顶人吗?他的眼角是笑笑的。他说,这个嘛,要看它的心情了。你要是不招惹,就不顶。唉唉,什么话啊,我这样的人,是招惹牦牛的人嘛,真是。我暗自盘算了一下,这个牛倌真是阔绰,这么多的牛,能卖很多钱呢。当然,牛倌若是知道我的想法,一定很生气。牛是他的全部的日子,怎么都能换算成钱呢。 看见了更多的牦牛。 背景是草原大雪茫茫,远处的山顶上雾气白苍苍地弥漫,飘渺空灵,水墨画一般。山坡上突然就出现了一大群牛,呼啦啦奔跑着,让人疑心直接就走入画卷了,走入三月大雪纷飞的草原。 近了,那牛群一直朝着河水的方向跑去。跑得热气腾腾,野气十足。每匹牦牛都竖着尖尖的利角,有一种冷酷的风度,像两把长刀,凶猛,健壮,大有气势。不过,一群牛里,也有两三匹牦牛没有长角,秃着脑门。可怜的牛,你的长角哪儿去了?打架的时候打断了吗?这么秃葫芦的脑袋,怎么好意思出来混啊?穿着这么漂亮的牛毛衫衫,没有角,怎么能行。赶紧的,弄个牛角来顶上吧。 一群牛跑过去,又一群牛跑过去,没有一头牛停下来跟我哞哞一声,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这是它们的地盘,我是过客。 路边的泥水地里,还卧着几匹牦牛。悠闲自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冷。一匹黑牦牛,鼻尖蹭着身边的白牦牛,眼神脉脉,温暖安静。我想,今年冬天它们一定会生个花白的牦牛宝宝出来,我立刻为它们未来的宝宝命名,就叫牦三儿吧,多通俗。 还有一群牦牛,每匹牛的脊背上都背着一个鲜红的对号,忍不住大笑。这家的主人一定很自信,做事很爽朗,就索性每匹牦牛打记号就打个对号。这群牛太有意思啦,它们走路的姿势是对的,吃草的时间的对的,哞哞的吼叫是对的。总之,这是一群做什么都正确的牛,因为那些红红的对号说,我是对的,正确的。 雪不紧不慢地下个不停,天地之间,万物安静。只有大雪是忙碌着的。路上行人稀少。山坡上的牛羊,一拨走了,又一拨来了。水墨的草原,没有风。
山坡上的人家
车开到山下停下了。 远远的,看见山坡上有一户人家。大山苍茫,经幡猎猎。庄门口,站着一对穿藏服的夫妻,在大雪里格外醒目。 上山的土路是厚厚一层黑土,黑得发亮,落了雪,粘稠的泥就粘在鞋底。黑土太干了,这么多的雪落下来,都吸附得干干净净,连个结冰的机会都没有。 山下还是牦牛,黑牦牛居多。 过来的路上,有一匹牦牛背上搭着蓝花的褥子,拴在一家庄门前,神态很恭谦的样子。我们都以为,那匹牦牛也许是坐骑,是主人要骑着它去串门的。《西游记》里的神仙,都要骑着牛去串门。到了这个山坡下,发现原来不是。很多牦牛的脊背上都搭着棉布片,有的是麻袋片,一定是为了御寒的。太冷了,牛要掉膘。牦牛也怕冷啊。 踩在泥泞里,我们走向那户山坡上的人家。土路宽阔,路上留下密集的牛羊蹄子印儿。这些蹄子印儿,是土路的秘密。土路知道哪只羊磕碰了蹄子,哪匹牦牛瘦了很多。还知道哪匹白牦牛喜欢哪匹黑牦牛,也知道牧羊犬惦记着家里的小狗狗。牛羊的心事,瞒不过土路。 拐个弯,就到了这户人家庄门前。 小院子,很干净。几间房子,一只带铃铛的小狗狗满院子撒欢。同行的朋友立刻为小狗取名欢欢。他拍着手喊着小狗,欢欢过来!那小狗立刻丢丢丢跑来,乌溜溜的眼珠子看他。 院子后面的一大片山坡围了围栏,是牛羊的家。院子前面是温棚,小牛小羊们隔离开住在温暖的棚里,吃干草料。多么幸福的小家伙们,不必挤在山坡上挨冻了。傍边是很大的干草垛,这是牛羊过冬过春的口粮。庄门口的牛粪垛子很长,结结实实的。 在院子里随意走走,有些似曾相似的感觉。山坡,小屋,炉火。也许,我梦里来过。都说人要走得慢一些才好,不然,灵魂跟不上。可是,我大约走得太慢了,太疲惫了,灵魂总是跑到时间的前面去。我常常在梦里看见一些陌生的地方,印象深刻。后来,也许过很久,不经意就到了梦里的地方,一模一样,简直可以重叠在一起。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女主人倒了奶茶。茶碗是描金的红花瓷,一朵一朵的莲花,艳红欲滴。奶茶的香浓立刻弥漫在屋子里。她端来一盘油馃子,叫牛肋巴油馃子。快一尺长,像几根牛肋巴一样。咬一口,非常好吃。徐老师和男主人聊天,说草原,说牛羊,说孩子,说日子。男主人坐在小板凳上,胖胖的,头发也是卷卷的。 男主人说,牛羊在冬天要喂一些盐的,要抗寒。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春雪,下得太厚了,牛羊吃不到黄草,叫春乏关。过了这个季节,青草上来就好了。他家的牦牛和羊群,都在山下的围栏里吃草。这是冬牧场。还有夏牧场呢。 火炉旺旺的,一壶茶冒着白气,噗噗地滚着。坐在火炕上,暖暖的。屋子里的家具都是老式的,很旧,但很结实。桌子上的玻璃花瓶里,是两束塑料花,艳艳的菊花,开呀开呀。 女主人戴着镯子,玛瑙珠子的耳坠。挽起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枝簪子,很有风韵。那绣花的衣袍,因为繁琐,也是格外地好看。 红疙瘩村
离开这户人家,我们又去了一个叫红疙瘩的牧民村。 红疙瘩原来的名字叫黑疙瘩。就是用黑土夯成的一个巨大的烽火墩。抓西秀龙草原都是黑土,所以黑土的烽火墩在方言里就叫黑疙瘩。 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总理改名为红疙瘩。 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黑土的烽火墩。堆在一个小山包上,高高的,有些残败。巨大的孤伶伶。一个村落,错落有致地围着这个烽火墩,散落在草原上。红疙瘩这个名字真是好,这个烽火墩就是村落的心脏呢。 我们在这儿吃午饭。说是午饭,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了。 碗端上来。每人一碗,多了也没有。洋芋块,粉条,几片羊肚条,一撮韭菜。菜在草原上是很金贵的,因为路远,不容易买回来。 碗里的热气呵在脸上,暖暖的。我们都饿了,一碗烩菜真的不饱。但是没有了。来的人太多了,主人准备的没这么多。碗里的一点残汤也喝尽了,一滴不剩。 一个小姑娘碗里还剩了一点韭菜,大家一致责令她吃完那点菜。小姑娘无奈的吃完了剩下的几根菜。对食物的珍惜,很久没有这样了。 主人家的另一间房子里,挂着很多干牛肉。冬天宰了牛,牛肉割成一条一条的,挂在木头杆子上,慢慢就晾干了。吃的时候,剁成块,也炒,也煮。我没有吃过这样的肉,不知道味道会是如何。 主人说,这肉干是可以干吃的。伸手掐了一点点,尝尝,不好吃,有点腥味。毕竟是生肉,有点茹毛饮血的味道了。每条肉干上都落了一层尘土,干干的,像枯萎的花瓣儿。 主人说,我们这儿,菜缺,肉是不缺的。他说,你看,那么多的牦牛。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草场里,真的是成群的牦牛。可怜的牦牛,好不容易长肥了,长壮了,就宰了。 我是喜欢牦牛的,多么野性的生灵。牦牛最好属于大草原,属于雪域深山。不要属于人。人只会吃了它。你看它的双眼,多么清澈安静。那一身长长的毛,多么凛然美丽。牦牛和人对视,目光里是信任和依赖,稍稍有点孤傲。而人呢?目光里的牦牛,是盘中的食物。 看到一只牧羊犬,脸长得很狐媚,眼稍吊起来,目光软软的诡异诱惑。我不喜欢这样不清澈的目光。你看牦牛,你看羊,那眼神,像一泓清水,多么干净透彻啊。 我也不喜欢太过于狐媚的女人,那么嗲,那么娇,那么媚,难以招架,难以对她敞开心扉。最喜欢的女人是有点冷,有点孤单,有点憨厚。这样的人,可以一辈子做朋友呢。 如果牦牛可以开口说话,一定是我最好的朋友。男牦牛,女牦牛,都是知己。你看它们,周身是一种冷艳的孤傲,又不耍滑头,又不欺骗人,那么善意的温暖。很想去摸摸它们长长的毛,但不敢。它们还不认识我,不知道我对它们的好。 牧民们都食肉,看起来很健壮结实。牧民不吃肉,又能吃什么呢?没有庄稼,没有蔬菜。水果也没有。这么高寒的雪域,吃素食也不能抵御环境的恶劣。冬天这么冷,又这么漫长。又不能一直窝在房子里,得满山遍野地跑,体能消耗剧烈。一方水土一方人,老天是设置好的。 像我这样的病秧子,一看就是食素的,莫说放牧一群牛,就是一匹牦牛,养得估计也和我一样蔫。我说,夏天的时候,我来跟着你们的夏牧场住几个月,帮你们放牛啊。他们立刻笑着摆手,算了算了,就你?唉唉,他们不要我嘛。我这样的人,一看就不能干活只添麻烦。 一群红嘴的乌鸦吧唧着翅膀飞起来,又落下去,姿势优雅。一条很懒的狗躺着,伸展四只爪子,眼珠子却警惕地看着我们。我们人多势众,那条狗不敢轻举妄动。它很没意思的伸了伸腰,爪子扽得更加长了。带着雪味的草原风吹来,清鲜,略微的寒意。 我渴望有一只雄鹰在大雪的空中翱翔,王者巡视一样的威严。可惜没有。这么冷的天气,鹰在巢穴里修炼呢。鹰是清雅的,有些仙风道骨。乌鸦是世俗的,有些市井气息,尤其它一袭庄重的黑衣袍,我实在不喜欢。雪峰隐隐约约,雾气缭绕,在风雪天气里非常朦胧诗意。 远处几头小牦牛突然奔跑起来。激烈地飞奔,然后突然刹住四蹄,几头牛凑在一起嬉闹,脑袋顶着脑袋,脖子蹭着脖子,可爱啊,真让我喜欢!那一刻,我愿意做一头牛犊子,欢乐强壮地奔跑在大草原。
豁落墙的人家
这是徐老师要采访的一户人家。他是个内心善良的人,热爱他的事业,执意要为这户人家做点什么,哪怕微薄,也要尽力。我一直敬重这样有着悲悯情怀的人。 房子很旧了,有些败落的感觉。院子没有庄门,开个豁豁就算是大门了。女主人迎在豁落庄门口等我们,目光里有些殷殷期盼的东西。很迫切。 院墙是青石头和泥巴砌起来的,只有门脸的两截截是完整的。侧面的都倒塌了,紧靠屋子的也倒塌了,塌得七零八落的。这样的院子,也算不上是院子,只能称之为庄廓罢了。 草原上的人家都不种树。也许是海拔太高种不活,也许牧民们总是迁徙,没有种树的习惯。整个草原,没有一棵树。阴山的山坡上,长着一种矮矮的灌木,顶着雪,远远看去山是黛色的。 院子是人家的气场。有了完整的院墙,哪怕房子再破败,这个家是囫囵的,气场是饱满运行的,日子是周而复始的紧凑。可是,一旦院墙倒塌了,这个院子就元气大伤,气场跑了,鼓不起来,破败衰落了。那么,这样的人家,光阴一定也是惨淡的了。没有一个完整的院子,家的安全感又从何而来呢? 站在她家的院子里,直接可以看到后面的大路,前面的山坡,左面的草场,右面的牛群。整个一个走风漏气的院落。三间土房子,孤零零的,有点寒气,少了烟火气息的温暖。徐老师仔细打量了一圈,叹了口气。 门口有一个牛粪垛子,很瘦。中间掏空了,像一个蜜蜂窝。 女主人的身后,多了一个男孩。高高瘦瘦的,面色发黄,像一粒豆芽。他有些拘谨,手里多了几条洁白地哈达,捧着,目光看着我们,也是殷殷渴望的那种。再穷,礼仪还是不少。他的手指细长。 女主人急着倒奶茶。家里有点冷,墙壁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一盘火炕,两只旧沙发,一只炉子,半箱子牛粪。茶是熬好的砖茶,酽酽的,茶汁紫红,紫红的有点褐,些微浑浊。闻起来是一股有点苦的清香,暖暖的,我喜欢这样的味道。 她家里没有养奶牛。兑奶茶的牛奶是袋装的。茶碗里倒进去一点奶子,撒一点白盐,再注入热热地砖茶,奶茶的浓香就飘溢出来了。她的脸上始终是一种谦谦的神色,期望的神色,没有悲苦和麻木。 炕上有一双做了一半的鞋垫,绿色的底子,大红的莲花,非常娇艳夺目。对美的渴望,就在一针一线里渗透。 徐老师采访女主人的时候,男孩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目光专注。我悄悄问他,多大了?平日里都干什么呢?他细长的手指捏着衣角,低声说,十六岁了,哥哥读书呢,我辍学了,家里供不起。平日里嘛,冬天就家里干活,夏天也出去打工。他的话很简短,目光有些忧郁,但没有凄悲。 这家的男主人几年前去世了,得了大病,消耗光了家里的积蓄。给女人留下一个破败的家和两个孩子。家里的牧场转包给别人,牛羊也卖完了。女人拖着两个孩子,只好艰难决定,让大的上学,小的留在家里。对于一个母亲,这个决定何等的残酷。 男孩看着我,目光也是清澈安静的。我的内心,大雨滂沱,从眼角钻出来。我问他,如果有机会,你愿意继续读书吗?他立刻点点头,连着说,愿意,愿意啊! 他才十六岁,一个人漫长的一生里仅仅开了个头。就这样黯淡了,就这样接受了。这就是命运吗?想想我自己,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我们的处境多么相似,因为没有父亲,没有完整的家。他还有母亲,尽管贫苦,可以相依。我呢?孤零零奋斗到现在,只有自己知道,这光阴似箭,这每一只枝箭射在自己心里的狠毒。我得有多大的承受力,才能接受这狠毒的箭?只有自己明白。 我跟徐老师说,你想想办法,得让这个小孩去上学。我知道,他会有办法的。徐老师点头的时候,我内心的大雨拼命又往外奔涌。这草原风,突然就吹来了,吹得人眼泪婆娑。 靠着豁落的庄门,有一间矮矮的储物间。推开门,放着一些不用的东西。很大的一个旅行包,大约是早些年打工用过的。还有一个旧的床垫子,卷得很整齐,码在一个破柜子上。一根横木头上,挂着十来串干牛肉,落满尘土。然后,是十来捆葱,也是码得整整齐齐。我猜,娘俩的全部蔬菜,就是这些葱了。地扫得干净,两双孩子的旧鞋卷缩在角落里。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生活删繁就简到最简练的地步。 我们出门的时候,娘俩紧紧跟着,道别。我拍怕男孩的肩,说,你要学会坚持,懂吗?他点点头,有一点点泪花闪烁。走到大路上,回头看,娘俩还站在豁落的门前,看着我们。女主人袖着手,缩着肩,伸长脖子。男孩郁郁的,静静的,依着母亲。 娘俩的背景,是大草原苍茫的大雪,是一个败落的庄廓,是初春的黄草沧桑的枯黄。草原那么辽远,雪那么繁华,破败的院子,那么苍凉。娘俩的身影,那么的孤单,渺小。
作者简介:刘梅花,又名刘玫华。有作品发表在《读者》,《青年文摘》,《散文》等报刊杂志。有作品入选《青年文摘原创精华版》,《读者》,《感动你一生的散文全集》《飞天60年典藏.散文随笔卷》《甘肃新时期散文精选》等刊物。获2009年《飞天》全国征文散文一等奖,十八届文化杯全国孙犁散文奖。第三届甘肃黄河文学奖等奖项。有作品入选中考模拟试卷。出版散文集《阳光梅花》。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武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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