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拿大看鲑鱼洄游

       九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我们驱车去看一年一度的鲑鱼洄游。我们去的第一个观赏点，是望港小镇（Port Hope, Ontario）的水坝，这里有一个为鲑鱼洄游准备的典型鱼道。
       坝上的水看起来很平静，能看到刚进入坝上河道的鲑鱼泰然地摇着尾，可我知道，在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正在进行的却是轰轰烈烈的生命交替！我们沿着石梯下到水坝下游河道，放眼望去：数不清的鲑鱼已塞满河道，而下游的鱼还在源源不断地游来。这里的水很浅，能看到好多鲑鱼游到这里时已经遍体鳞伤，有的身上还拖着被河道里尖石头划破划烂的肉块肉条，有的已然奄奄一息但还在拼命向水坝接近、接近……啊，看得人心惊肉跳。
       刚到达的鲑鱼一般都屏心静气潜伏水里，似乎在养精蓄锐，等待恢复体力后再断然飞身一搏。那些体力已恢复的正前仆后继地腾跃着，激起哗哗的水声此起彼伏。有的一次腾跃就能顺利进入鱼道，有的却砰地一声巨响撞到石阶上被弹回水中，只因跳跃得不够高。还有的跳歪了会撞墙，撞到鱼道两边的石壁上再落回水中，轰然撞壁和轰然落水的影像和声音震得人心尖发麻。幸好鱼道石壁两边都挂上了厚厚的橡胶皮，否则那一撞不幸撞到石壁棱上，肯定会马上头破鱼死。
       不过为什么要把鱼道的第一级台阶修得这么高呢，我为鲑鱼鸣不平。去看了图解和介绍才知道，是因为这条河道住着多种能跳跃的鱼，其中有一种鱼——Sea Lamprey(大西洋七鳃鳗)是鱼类的超级杀手，第一级石阶的高度就是根据大西洋七鳃鳗的跳跃能力设的关卡，将其阻挡在外，防止他入侵内河水系，从而保护上游生态安全。也是保护鲑鱼的原生繁殖地。
       鱼道其实只占了水坝很小的一截，宽宽的水坝让数量不少的笨鲑鱼大吃苦头，它们自不量力地乱跳，当然跳不过高高的不坝，只落得撞昏头再掉进水中重新积蓄力量。
       跳啊，落啊，落啊，又跳，不达目的地誓不罢休的鲑鱼在水坝鱼道前竭尽生命的最后力气与高度拼搏，每看到一条鲑鱼顺利进入鱼道，我就在心里为他鼓掌，而每看到一条鲑鱼被重重撞回水中，我都会心疼不已。
       之后我们又顺着河道往下游走去，就看到了鲑鱼的洄游之路原来是如此困苦艰险：浅滩中，一块块尖石划破水波狰狞地拦在河道中，常会有一些闪避不急的鲑鱼径直撞上石头而被划得血肉模糊，那场面很血腥。以前在电视里也曾看到鲑鱼洄游的场面，但只能感觉画面的血腥，而今，血腥味腐臭味直冲嗅觉，加上真实的场面——搁浅在河中碎石上的、挂在岩边树枝上的、顺水漂流的、到处可见，都是鲑鱼的尸体。有的血肉模糊像是刚死，而有的似已死去多日尸首已然残缺不全，甚至有被水冲刷得只剩整副骨架乃至部分骨架的，真是触目惊心！
       再往下走出禁钓区时，出现了更加让人稀嘘的画面。
       在一个比较宽深的河道处，十几个穿着橡胶连体钓鱼衣的男男女女，守在河道两岸，手握粗长的钓鱼杆，虎视眈眈地紧盯着水面。眨眼功夫，一条鲑鱼就被钓起来了，不一会儿，另一条鲑鱼又被钓起来了。还好，多数人垂钓的目的好像并不是想吃鲑鱼，他们钓到后会小心翼翼取掉鱼钩放掉鲑鱼，但也有人将封鲑鱼用粗绳子拴住，系在岸边柳树杆上。那肯定是要带走的。
       想想鲑鱼洄游多让人感动啊！千里迢迢从大海入湖再进河道、然后溯流而上，闯急流过险滩，即使遍体鳞伤，只要有一口气，也要坚持游到它们的出生地产卵，然后秦然死去。让生命结束成一个凄美但壮丽的句号。可，眼看离出生地不远了，却被人用渔杆指着，或生或死全凭垂钓者高兴，太不公平了！不过，从遗传角度考虑，虽能闯过千难万险只是勇敢强健的鱼，只有同时还能避开渔杆，拒绝渔饵诱惑那才算是勇敢强健并且聪明机智的鱼。而它们的后代——由鱼卵孵化成的小鱼回归大海的路应该是同样艰难险恶的，只有健康而聪明的小鱼，才能顺利游归大海。
       正自胡思乱想，忽然看见一个人的渔杆被一条咬钩的大鱼挣断拖走了，那个渔人惊呼一声随即跟在鱼后面跑，虽然他穿着连体的防水渔衣，但论水中身手他可没有鲑鱼敏捷，他终于无奈地停止追赶，满脸苦笑摊开双手。我却乐了，显然是幸灾乐祸。心中暗暗为那条勇敢的鲑鱼鼓掌加油。
       然后我们又开车去到另一个看鲑鱼洄游的观赏点，是一座漂亮的木桥。在桥上居高临下观赏鲑鱼洄游又是一番风景：这地方水浅，水面宽，因此水流显得有些湍急，但清澈，水底台阶明显，河岸也不高，人与鱼的距离大概两米左右，所以能清楚地看到鱼在激流中艰难跳跃拾级而上，看到鱼与水底石头的摩擦和碰撞。岸上两边还有草坪和花坛，游人可以很休闲地边玩边观赏。并且，加拿大那一家经常获奖上报端的很著名的炸鱼店也在这里，常常有人慕名长途驱车来这家店吃炸鱼，今天我们就顺便了。那味道，果真名不虚传啊。吃了抹抹嘴说：不错，下次还来！
       不过，我们可没点三文鱼（鲑鱼）。
       看了鲑鱼洄游，看到鲑鱼积蓄一生力量为生命的延续惊心动魄地画出这样的句号，如此凄美而壮丽的句号！对那曾经十分馋涎的美丽诱人的红色鲑鱼肉，我肃然起敬！

       作者简介：左清风，重庆人，曾加入重庆山城文学社。2006年移民加拿大，现居多伦多，就职于Torstar Corpo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