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 /孙白梅
文学园地 - 短篇小说精选
作者:孙白梅   
2012-08-07 20:07

四川某镇的街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在马路上玩得正高兴时,却不慎仰面一跤,此时,一辆大卡车正风驰电擎开来,虽然驾驶员来个急刹车,然而卡车已开到他身上。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他竟然从容自若地从卡车八个大轮盘之间的空隙中爬了出来!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这个男孩就叫阿福。

阿福上中学后恋上了蓝球,身体锻炼得又高大又结实。进了上海的大学后,还被挑选到高校篮球队,毕业后当了教师,业余还是打篮球,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妈妈对阿福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跟篮球过一辈子吧?还不赶紧找个对象?

经朋友牵线,阿福结识了一位姑娘,名叫小竹。她出身于小康之家,是个文静内向的女孩。在长风公園初见面时,小竹就说:我不羡慕那些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却羡慕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夫老妻携手并肩、相濡以沫。

阿福听了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

阿福和小竹谈恋爱时正遇上革文化命的那阵子。就在两人打得火热的时候,阿福的父亲被隔离审查,造反派还抄了家。敦厚老实的阿福考虑再三后,约了小竹在长风公园一个僻静的角落见面,郑重其事地递上一封信,内容大致是:咱俩还是分手吧,我可不想因为家庭问题而连累你。

小竹沉思半晌,一开始少女的自尊占上风,心想:分手就分手!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

转而想到自己家里被抄家后,还被造反派扫地出门,是阿福带了他身强力壮的弟弟们帮忙搬家安置。在文革的风雨中,阿福为她撑起了一把挡风遮雨的伞。小竹心里想:现在他们家也遭难了,我怎么能在雪上加霜呢?

她在阿福耳边说:患难见真情,我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抛弃你!

阿福激动地搂住心上人,给了她轻轻、甜甜的初吻。

 

阿福和小竹两人虽然都是知识分子,但在文革的洗礼中结婚后,却几乎轮流打背包----下乡、下厂、下部队。两人聚少离多,可是常言说得好:小别胜新婚么!两口子生活挺和谐。

阿福年轻力壮,在那个年代里,他的经历可丰富多彩啦:在码头扛过大包,在工厂做过翻砂工,在农村,跟其他青年一起光着膀子代牛犁地。最可笑的是当他还不会游泳时,被工宣队派到海滨浴场当「救生员」,凭他的聪明才智,结果还真学会了游泳和摇船等救人技巧。

小竹在市郊办培训班时,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人家问阿福:你那新娘子呢?阿福就憨笑着回答:她「全托」了。阿福想小竹了,就会在周日化几个小时骑自行车去「探亲」,一起吃顿饭,聊一会儿,再化几个小时骑自行车回家。精力可充沛啦!

文革结束后,两人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因此充分发挥潜力,在事业上都有所建树,双双评上了高级职称。

 

改革开放以后,两人生活、工作都顺心,但他们却不安于现状,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倒底是个什么样?于是两人一齐移民枫叶国。谁知,加拿大当时正逢经济衰退,生活条件比原居地差多了。

小竹一开始只能当超市收银员,一天八小时站着,脚底鸡眼钻心疼。一天下来,累得肩酸背疼,阿福就用他以前学到的按摩技巧帮她放松肌肉,并担当起买菜烧饭等家务重任。

阿福在一个广告招牌公司打工,由于语言障碍,听不懂老板的指令,老板总认为他笨,还炫耀自己是中专生,阿福心想:我还是大学生呢!一次,技工不小心把一块招牌所需的有机玻璃板裁剪错了,这将会造成很大经济损失。老板正在发愁时,阿福利用学过的数学原理弥补了一下,减少了损失,本来是有功的,可是阿福忍不住咕哝了一句:这点小事初中生也会做,老板听得出他话中有话,恼羞成怒,结果阿福就被炒了鱿鱼。

阿福后来又找了其它工作,文革中的锻炼使他能在天寒地冻和艰难困苦面前应付自如,几经周折,他和小竹都找到了较理想的工作,生活才渐渐好起来。

两人生活安定了,就想去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上哪儿去呢?佛罗里达的奥兰度吧。在米高梅影城,他們觀看模擬拍攝驚險片「神舟劫」,只見印第安`瓊斯從高處沿纜繩滑下,巧妙躲過從地下突然竄出來的一把把尖刀,迅速爬上懸崖峭壁,深入虎穴到魔宮探寶……

在迪士尼乐园的魔幻王国,游客如鲫,阿福和小竹发现「遨游太空」是个相当刺激的项目:三人乘坐一艘狭长的「宇宙太空舱」,双手必须握紧把手,「飞船」在伸手不见五指、只见星星点缀的「夜空」,沿着轨道快速向前,向左右转弯时还要故意倾斜,他俩都难免心跳加速,阿福出来后脸色发白,把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小竹问他是怎么回事,阿福说:我是担心你的心脏吃不消啊!

 

两年多后,正当他们紧锣密鼓地准备欧洲之行时,小竹收到常规健康检查报告,说她右乳房发现有肿块,这不啻是晴空霹雳!阿福也急得心乱如麻,但后来两人还是定下心、沉住气,到图书馆和互联网找有关资料。他们知道,如果精神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人的免疫机能减弱,病情只会向坏的方面发展,本来良性肿瘤会向恶性转化,因此两人还是照常生活,适当增加营养,饭后到公园散步,尽量从平凡生活中寻找乐趣。

在小竹手术前后,阿福尽心服侍,为她褒营养汤,炖灵芝、西洋参,陪她散步、学太极等,她的病情慢慢有所好转。

如今,小竹已两鬓添霜,阿福也已脸带沧桑,想到数十年来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终于闯过了一个又一个坎。瞧!两人正在近黄昏的夕阳下牵手散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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