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3.18占领立法院学运终于退场了。这是塑造台湾民族主义和考验民主制度的锻炼。因为它包含了非常多复杂问题，参与的各方力量角力和利益不同，其中不乏危险的成分，能够和平落幕就谢天谢地了。学生长期占领国会议场是破坏民主规范的恶例，不足为训。但是台湾文化特色的民主是动而不乱，慢而不瘫。政党恶斗，政客短视，国会没有尊严，议事没有效率，人情重于法理，凡事和稀泥。

这次学运占据立法院廿多天，发动过几十万人井然有序的凯道示威游行，可是台湾社会秩序没有受到破坏，反而激起全体民众认真关心与大陆签署的服贸协议利弊得失的辩论，府院都承诺要法制化监督未来两岸谈判过程。这些都是正面成就。也显示台湾社会包容力量，渡过激流的本事。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学运领袖中台湾自主意识的高涨。日治成长的老一辈如李登辉和辜宽敏的台独梦想，已经传到20多岁青年这一代，如林飞帆身上。这是中国大陆朝野从太阳花运动中必须清醒认识的苦涩现实。现实上，实现台独越不可能，情感上就越能激发这些青年的行动和创造力。

学运世代精英反抗中国诉求，是建立在自己只是台湾人，否定自己是中国人的虚拟出的民族认同上。他们强化已经萌芽台湾新兴民族主义意识。这点在反服贸学生“转守为攻，出关播种”的退场声明中非常显明。他们认为这次他们主导的学运的成就是：“彰显马政府完全丧失统治正当性，揭发国共两党私下交易，图利跨海政商资本集团，牺牲大多数人民利益。任何政权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卖台湾。”“在国际地缘政治上，我们彻底的宣示了台湾人不愿意受中国摆布的全民意志，打乱近年来中国、美国甚至日本等对于台湾问题私相授受的强权布局。”

这样激越的革命口号檄文，口气很有1919年五四运动“内除国贼，外抗强权”号召。太阳花学生领袖在一些院校社会学系老师们指导下，希望继续壮大波澜壮阔的民众运动，激发岛内海外台湾人救亡图存的民族危机意识。他们不可能满足一时一地的经贸得失的谈判。他们会坚持，并且压迫民进党在未来立法谈判上纲上线，纳入两国论，或是把两岸关系定位在“一边一国”法理之上。民进党即使想真要改变“逢中必反”的形象，现在也已经身不由己。

但是学运爆发力，主要不靠掀起潜在统独矛盾，而是在于台湾内部深层政治经济结构矛盾，缺乏经济竞争能力。台湾无法脱离贸易立国的压力下，对中国市场欲迎还拒，无限扩大惧怕中国统一想像。马英九上台六年，两岸关系改善潮流似乎不可抗拒，反而刺激出强大反中势力。未来台湾用放大镜检察两岸关系，不以经济利害为检验标准，而以国家安全和揣测政治动机为取舍，扭转几年来“先经后政”、“先易后难”的两岸进展顺序。

学运领袖塑造台湾民族意识最大的困难在于台湾人必须面对的中国极其庞大又不可逆转的崛起趋势。时间在中国这一边。中国不会容忍学运扩大反中意识，而不思反制。中国只要不同意重启服贸谈判，不进行ECFA后续作业，台湾经济就彻底边缘化。台湾民众毕竟是务实居多。他们不会愿意饿肚子，支持反服贸。学运背后的狂热学界少数教授无法让民众靠民族主义空气生活。何况中国大陆中国民族主义情绪也在膨胀。大陆和台湾民族情绪对抗，谁先撑不住会倒霉还不清楚吗？台湾支持学运的艺人很快会被大陆人自发的抵制。参与学运的有名学生找不到大公司工作机会。反中的学运表面声势浩大，银样腊枪头居多。台湾民族主义确实已经萌芽，压力锅式的助长民族主义情绪，脱离人为助长条件，必然半生不熟，难以下咽。

台湾马上要进入选举热潮中。4月中台北市国民党市长候选人初选，5月底民进党主席选举，年底全台七合一大选，都会受到3.18学运的影响。而立法院两岸协议监督条例也将开始进行。这些都是我们观察学运领袖呼唤台湾民族主义成长的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