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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说‧微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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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 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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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20 11:26 |
编者按:2017年是香港回归中国20周年的喜庆之年,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小说选刊》杂志社、中国微型小说创作基地、武陵区文联等机构,在3至6月成功举办了“紫荆花开”世界华文微小说征文大奖赛。征文结束时,共收到国内外参赛稿件10673篇,其中,国外来稿917篇。参赛者来自中国各地和美国、德国、加拿大、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等国家。通过组织专家学者认真初评、复评和终评,最终评选出一等奖2篇,二等奖5篇,3等奖10篇,优秀奖30篇。《“紫荆花开”世界华文微小说征文大奖赛获奖作品集》即将由“现代出版社”推出,本网荣获网络首发权,陆续刊登所有获奖作品,以飨海内外读者。
午 后/阿 满 (二等奖)
每个星期天的午后只要天气好,我都要来到太平山。它是香港最高的地方,也是最安静最美丽并可以享受孤独的地方——这人很怪,害怕孤独又不能失去孤独。 瀑布的躶体令人想起维纳斯的诞生,可现在想起来,没有床笫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维纳斯,所以我这一辈子都在走王村——关于她。 很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我强烈地要做一件出格的事,即从那一尺多宽的鸟道上爬过去,之后正大光明地到王村去看她。 她是我们班最乖的女孩儿,很多男同学喜欢她,我也是。可我想不出任何有勇气的办法,只好去做蠢极了的事情。其实,我们村到王村有一条很好的道,铺满了鹅卵石。那年我十四岁,正处于一个对生命茫然不知的阶段。 悬崖到了。鸟道像带子紧绕着悬崖壁,好几公里长。我躺到了凹槽里,屏住气息,双腿一曲一伸。我不敢想掉下去的后果,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要到王村去。 我“走”完了鸟道,下山的途中,我春风得意斗志昂扬。之后追求那女孩,成功了。那女孩儿也喜欢我,我们躲在谷仓里玩亲嘴,钻进棉花地里看星星。一直到考取大学,我去了北京,她去了广州。不知怎地,我们竟玩完了。 前天,我收到了她的短信,她说自己退休了,把过去的同学也联系上了,以后大家可以抱团取乐,让我有机会到广州去看她。 一晃,大家就到了抱团取乐的年龄,有悲哀,但高兴。如果见面了,我能告诉她我用生命玩完了很多东西吗,不能。 然而,我还是打算去。相见有疼,需要有走王村的勇气,只是现在我已经面目全非,水潭里呈现的是半人半兽的形象。我胡子拉碴,穿灰白色的衬衫,戴卷了边的遮阳帽,唯一还在的就是我的高鼻梁。 我决定尝试一下,看是否能找回初心。接下来我要给自己制造麻烦——不走现成的石路,从旁边的小路穿过去。至于小路前面有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跟自己打一个赌,要飞最后一次。 我并不如意,评职称的时候跟人闹斗争,为提拔的事设陷阱害别人。当一切如愿后,我到香港来做生意,其中的尔虞我诈,血雨腥风不曾休也。我还结了三次婚,每一次都有一个目的。好在我运气不错,从没有失足掉下悬崖。我总结了自己成功的秘诀:一切向 着蓝天,从不为过去滞绊。但最近我发现人进化得再好也只有两只手,宿命就是猴子摘包谷,捡一样丢一样,到头来拥有的只是钱。 如今,我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浮于天地之间。没有人需要我,我也好像不需要别人。所以,我要来太平山,来享受这孤独的午后。 前面有声响,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半人半兽的人。他胡子拉碴,穿灰白色衬衫,戴卷了边的遮阳帽,唯一还在的就是他的高鼻梁。 他朝这里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我认出来了,妈祖街的房产商尤里陈。尤里陈看见我了,笑呵呵打招呼说,哈罗,您好。尤里陈喜欢中英文夹杂,我们心照不宣。 我跟尤里陈谈足球,但真相是我并不喜欢足球。我跟尤里陈没话说,也不想跟他结伴而行,便掉转方向,离他而去。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人出现了,他胡子拉碴,穿灰白的衬衫,戴卷了边的遮阳帽,唯一还在的就是他的高鼻梁。原来又是他。天地那么宽,我却难以摆脱这个人。不过,这回,我很有礼貌的跟尤里陈打招呼说,喂,天气真好。 尤里陈同意我的观点,嘟噜着说,天气真好。然后看也不看我走过去了。 我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和尘土味,厌恶随即而来。心想,他不喜欢我,我更不喜欢他。接下来,我像一个印第安人那样弓着身子前行,拐杖成了长矛,我以为自己披着斗篷,脸上画满了各种图腾的符号。哦,这才是我渴望的样子。 走着走着,一条壕沟出现了,里面长满了茅草。我肯定要过那边去,于是纵身一跃,啊,今非昔比,我没力气了,失足了。我低头一看,哦,原来是王村的悬崖。 我醒了,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草地上打瞌睡。阳光照在羊齿类植物上,看来,我铁定去广州了。
(本文获“紫荆花开”世界华文微小说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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