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有幸 /缪永清 |
文学园地 - 原创游记精选 |
作者:缪永清 |
2012-08-07 20:20 |
置身树叶沙沙絮叨中,满耳秋声,走进了江苏昆山千灯镇。她是低调的,连金片似的阳光也不泼洒,只是散淡地在眼前铺出一条金色质感通道。张眼看过去,河两岸错落有致的民居,粉墙青砖黛瓦,拱着长脊的古朴小桥,一横一竖地架在丁字小河上。恍惚间,会觉得才到这里就一脚跨进数百年前的古镇。只是不时有个地方钻出一座尖顶楼,一所小学,似在不断提醒着你,这是在现代的某个地方。 走进这古老亲和的江南小镇,显得自然,却还是感到某种阻隔,我还是努力走进去,跟着导游。 小镇起名于一个“千墩”的谐称,有一大把年纪了,2500多岁!悠远得难以想像了,只好爬一回秦望山。公元前210年秦始皇东巡此处踩踏一过,留下这个追索与怀想。只是当年情景无论如何补缀不全。与它形成对话的就是建于南朝梁天监二年的秦峰塔。微风摆动苍翠老绿的树叶,作絮絮诉说,由塔铃传播着它的清韵与悠扬,都在衬托它峭然孤出。走进去,延福寺内号称“世界第一大玉佛”的横卧的白玉大佛,与秦峰塔恰成一横一直,成为一种趣味,构成一个时间经纬,它诉说着什么已不要紧。没想到就这样很自然地参与了千灯的历史。 然后,行走在三里长的石板街,这是一条容易使人陷入沉思的街,它总似在回答前边的问题。想一想才恍然,它以前一直如张铺开的稿纸,满是时间流逝痕迹的稿纸,走过她的小镇人,都在笃悠悠地写一篇感受生活的文章!现在发表出来一看,读一读,有叫人惊讶的美。当然灯意朦胧中读出某现代文人笔下的人物,优雅、孤愁、彷徨、悠长,那就更好,因为同样是绝对的江南。石板街应是千灯的代表作。 代表作何止是石板街呢。走过的河道绿林、小街古楼、弓桥水埠、孤庙宝塔,甚至还有保存得那么完好的古典当铺,还有仍寻得到形迹的丝绸古装、竹布裙装的装束。甚至你在一恍忽中觉得如在田野的一个村落,你去风尘小憩时,柴扉页页正等待你的叩问。 一半天时间,集中游这么多景落(如果慢慢体味多好),阅读小镇。不妨说是对历史的另一种读法。在阅读中我记住了千灯这个平常的秋日,静得能听得见自己的心声,安详而使人流连,很显在地感到它有种封闭的后院气氛。历史的马队在前边走过了,那成了触摸得着的文风流韵:抗倭英雄陈先锋独拄横逆之中,成为东南一带人们仰望的中流砥柱;站在昆山马鞍山头“文笔峰”上的状元卫泾以文笔擎天下;“昆曲”之祖的顾坚,以一隅引领戏曲的天下。我想它不是自证的。它是从江南四百多水乡之镇,文采风流就伴着诸如列入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磬音飘飘,一直飘荡到现在,袅袅不绝。忽然想到,历史的封闭未必不是一种历史的保藏。它保存着,任何候开采都会焕发出别样的魅力,现在遇合大发展的当今,不能不说它是有幸的。 这样想着就到了顾园与顾墓了,同样就不能不叫人想到顾炎武。顾氏故居粉墙黛瓦,院落宽敞,亭台楼阁飞檐翘角,绿树奇石碧水环绕,厅堂里明代风格的桌椅家什,故居一墙之隔的顾园内,使人觉得古朴典雅之风扑面而来,引人入胜的。只是在嘉树流水中总隐着昔日战叫的呼声,呼应千年之史的精义,如狂飚一片落在千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名言和思想,高标千古。那是重重历史卷佚中一只炯炯的眼睛,永远盯视着人。这个被列为“中华七十二伟人”的学者,如果摆在江南,他成了一个绕不过去的高山,摆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他是一个令人仰视的高地,更何况在他这里的生身地呢?在那种历史天空,鲜明地表达对专制的蔑视,对民间的精神张扬,它与近代的民主先声接轨,引起全体古今人民的共鸣,成为永久精神资源——江南四百多个镇,有哪一个如此坚挺,如此敢于担当! 她是可以作为动力的——精神的动力。过去是,现在仍是。我想千灯其实是一灯,它就是以精神照耀着我们的心。千灯有幸了,它有“灯”的明亮照耀。于是,千灯成了幸地,成了福地,成了当之无愧的中国魅力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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