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个加拿大 /原 志 |
文学园地 - 短篇小说精选 |
作者:原 志 |
2012-08-07 19:46 |
冯建精神恍惚地迈出了医院大门,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摸口袋里的钥匙,直到走近自己的汽车仍然没有摸到,他想了想可能是丢在产房或妻子的病房里,刚要转身往回走时,赫然发现钥匙就在左手上,攒钥匙的手心汗湿湿的。”TMD”,一句三字经国骂从他嘴里脱口而出,随即打开车门一头钻进汽车,把钥匙往锁孔里一插向右一拧,汽车便“啪”的一声发动了起来,放下手闸准备踩油门时才想起没系安全带,只好拉起手闸,系上安全带,再放下手闸,终于把汽车晃晃悠悠地开出了医院停车场。 当冯建的汽车汇入芬治大道往西的车河时,正是太阳即将下山之际,落日的余晖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迎着蓝天夕阳开着,冯建仿佛看到妻子产床上那一片血红被抹到了天边,使得眼前越来越红,越来越耀眼。象是为了摆脱这一片血红,他猛一踩油门冲了过去。几乎与此同时,刺耳的警笛声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那尖锐的声音足以把头顶上那片一碧如洗的蓝天戳个千沧百孔。 “糟了!”冯建的脑子一下子从血红化为雪白,他意识到自己闯了红灯了。 一个高大健壮,脑门略秃的白人警察从警车里走过来,微笑地问冯建知不知道这儿限速多少公里。冯建咕咕噜噜地回答六十公里。警察又问他知不知道他刚才闯红灯的速度是多少。冯建低下头小声地说不知道。 “一百一十公里!先生。”警察边说边伸出手要过冯建的驾照。 “对不起!警官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妻子在医院里生孩子,我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我把红灯和鲜血,不,鲜血和太阳,不,不,不,红灯和太阳混在一起了。请看在我有很好的驾驶记录上,,,” “喔,你的妻子生孩子了?男孩女孩?”警察边看冯建的驾驶执照,边饶有兴趣地打断他语无伦次的表白。 “女孩。”冯建有气无力地说。 警察夸张地叫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幸运!我是个三个男孩的父亲。主啊,我简直要嫉妒你了。” “你嫉妒我?我才嫉妒你哪!”冯建在心里对他说。 只听那警察说:“不过,既然作了父亲,就应该更有责任心,开车就应该更小心一点,否则早晚把宝宝的命给断送了那才真是糟糕。”说着话时警察象变魔术似的掏出罚票本子,麻利地写了起来,那刷刷刷的写字声就跟刀子似的在冯建心窝里划来划去。“看在你妻子刚生了个女儿的份上,我只罚你一项闯红灯,要平时至少也得连超速一起罚。”警察递过一张一百四十块钱的罚单和驾照,耸耸肩走了。临走没忘了说句“Have a nice day。(祝你渡过美好的一天)” “nice 个屁。”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得了女孩吃罚单,冯建只有自认倒霉。他沮丧地把罚单往右边座位上一扔,战战兢兢地发动起了车,便往朋友唐仁杰家赶。老大嘉佳已经在小唐家住了两天了,得把她接回家,再做锅鸡汤给妻子盛季琦送去。 一路上冯建还在想不通,为什么从前被大家羡慕人丁兴旺的老冯家,到了他这一辈竞生不出一个男孩来。自打他生下大女儿嘉佳后,两个弟弟就象跟他这当哥的比赛似的,在前后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各生下一个女儿。开始他的脑筋倒也不至于旧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步,无奈母亲与伯母长期不和,而伯母的二子一女一共给她生下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和一个外孙子,每当看到伯母那副有孙万事足的得意模样,母亲就气不打一处来,连出门遇到带孙子的街坊邻居都自觉低人一等,私下叹的气储存起来足以压满一钢瓶。 为了帮助母亲摆脱这种尴尬局面,冯建开始动移民加拿大的念头,说什么也得出国生个儿子给她老人家争口气。好在所学专业不差,前些年在深圳也小捞了一把,参加“香港七日游”时顺便找了个移民顾问咨询评估了一下,获得七十四分。他一次交了六千美元移民服务费后回家等消息,过了十六个月便全家移居多伦多了。 别人移民加拿大后首先忙于练英语找工作,冯建却忙于到处打听怎样才能生个男孩。有人告诉他主要在于调节夫妻两人的饮食,据说吃太多高蛋白或含糖量高的食物,生女孩的机会多。于是他家从此不再买甜食,连酷爱的红烧肉都不放糖。又有人建议盛季琦每天晚上入睡前洗小苏打,据说这方法既科学又有效,因为生男孩的那对染色体XY必须在弱碱性的条件下才容易存活,也就是说,在小苏打创造的弱碱性条件下,男方的XY遇到女方的XX结合成胎,必定是男孩,其几率高达百份之九十二,该方法被誉为“科学种田法”。从此他家的厕所里多了几包Baking soda(苏打粉)。 四个月后的一天,盛季琦发现月经过期一个多星期了,正好医疗保险也开始生效了,她找了个家庭医生一检查,竞真的怀孕了。算算也调节了三个月饮食,洗小苏打也有两个多月,盛季琦这次的妊娠反应与怀老大也不一样,两夫妻不禁暗暗高兴。七个月时,朋友和房东都说盛季琦怀的是男孩的肚子。他们说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据。说是怀男孩的肚子是圆锥状的,锥头朝前,女孩则是圆环状的,全身前后左右都鼓着。他们一听就越发喜不自禁了。 婴儿落地的一刹那,当医生向他说“Congratulations(恭喜)”时,他还以为真得了个儿子。没想到医生紧接着说:“It is a pretty girl(是个漂亮的女孩)!”这时他才犹如五雷轰顶。 幸亏一直没把盛季琦怀孕的消息告诉国内亲人,本想等生下儿子后给他们一个惊喜,谁知道又是个女孩。 唉,女孩也是自己的亲骨肉,赶紧起名申请出生证吧。这是冯建送鸡汤到医院后护士提醒他该先做的事。本来冯建已经给儿子起好名字了,中文叫“达伟“,英文叫Davie,中英文谐音,小名叫“达达”,字好,音好,意更好。就象大女儿一样,嘉佳,Jessica,多好。现在一切计划全打乱了,给小丫头起个什么名字好昵? 盛季琦坚持用“莲娜”这个名字,小名就叫“娜娜“。她小时候看过一本苏联小说,书中女主角莲娜给她留下美好印象,本来生老大时就想用,只因大姐冠琦和二姐亚琦使劲反对,说是周围叫“娜”的女孩太多了,什么“曼娜”“安娜”“丽娜”的都叫俗了,现在到了加拿大也无所谓俗不俗了,正好英文名字也有Liana这个名字。冯建对“莲娜”这个名字本无特别好恶,便依了妻子的意思,把名字填进了护士拿来的申请出生证表格上。 “来,娜娜,让妈妈去吃鸡,爸爸抱抱你。”冯建从盛季琦手上接过娜娜,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哎,娜娜,娜娜,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呀,你要是个男孩就不叫娜娜,叫达达,Davie,就象姐姐一样,嘉佳,Jessica,多响亮,多好听,现在只好叫娜娜。嘉佳,娜娜,达达。嘉佳,娜娜,达达?喂,季琦,你听出什么没有?” “什么?”盛季琦一头雾水。 “这嘉佳,娜娜,达达,不就是嘉娜达(加拿大)吗?嘿,我们再生一个,下一个一定是男孩,我们生个加,拿,大!”冯建越说越兴奋,几天的疲劳一扫而光,仿佛再生个儿子是手到擒来之事。 “还生?你当我出国就为了给你家生孩子?你把我当成那个什么机器啦?” 盛季琦不满地说:“再说,你来了一年多了,连个固定工作也没有,不是Partime(兼职),就是合同,跟累脖工(labour体力活)差不多,入不敷出,坐吃山空,还想生那么多孩子?” “这就不用你操心啦,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正式工也会有的。别忘了,你可是跟家里许过偌的。” “谁许过偌?那是你弟弟们瞎起哄的。”盛季琦白了他一眼,不由得想起了出国前夕冯建父母及两个弟弟们一起过来给他们送行的那个晚宴。 晚宴上冯建二弟三杯酒下肚后,借着酒兴对盛季琦说:“嫂子,请喝了这一杯。”他手端着酒杯学着京剧的唱腔道:“这革命的重担就落在了你肩上!”盛季琦满脸通红,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是深知这“革命重担”意味着什么的。冯建他妈妈和弟媳们也起劲地嚷嚷着:“对,对,喝了吧,喝了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盛季琦实在没法说什么,更不好推脱。犹豫片刻,头一仰,就喝了。于是,这杯酒便成了冯建口中的许偌,也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尤其在娜娜出生后。 冯建接着说:“总而言之,革命尚未成功,你我仍需努力。不生个男孩实在无颜见江东父老,至于生活嘛,就算不工作,存款再对付个一两年没问题。何况,人家都说,这加拿大是大家拿,拿大家,大拿家,多生多拿,少生少拿,不生不拿,不拿白不拿,咱们再生个孩子,充其量不过成了拿大家呗。你看那些从世界各地逃到加拿大的难民,家家一大群孩子,可哪家过得比咱们差?该吃的,该喝的,该玩的,一样都不缺。克里蒂安总理说他们一句领着福利金坐在家里喝啤酒,他们还理直气壮地起来抗议。这样的拿大家,多牛!” “问题是,连你那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二以上的科学种田法都不可靠,还要人家生。就算我愿意生,可要是第三个还是女孩怎么办?” “还是女孩就认命了呗。” “三个女儿,咱家不成了甜蜜的事业了?” “三个女儿也不算太多嘛,离五朵金花还差两朵。凡事都得碰碰运气,赌赌机会,不赌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有赌就有希望。刚才小唐他太太还告诉我她听人家说有一种「全方位科学种田法」,据说特别灵验。” “得了吧,上回科学种田法才失灵,这回又来个什么全方位科学种田法!”盛季琦嗤之以鼻。 冯建认真地说:“上回实施的时间确实太短了些。这回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这回是百分百有科学根据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保养身体。”说完又忍不住故作幽默地说:“人家说了,只要土地肥沃,保证丰收。” “要是颗粒无收,就是我这土地贫瘠?” “丕,丕!你这臭嘴!”冯建抓住娜娜的小手在盛季琦脸上连拍了几下,夫妻俩忍不住都“噗哧”笑了,娜娜却“哇”地哭了起来。 孩子刚满月,冯建就追着唐仁杰和他太太小田,要他们赶快打听清楚什么叫「全方位科学种田法」。小田打听完告诉他,所谓全方位,简单地说,就是除了饮食调节和浸泡小苏打外,还必须测量基础体温以确定排卵期,再根据两夫妻的出生年月去查一个表,表格上会告诉你哪年哪月哪日受孕最有可能生男孩,如果这一日正好处于排卵期,那就一定生个男孩没商量。小田费尽周折,总算从朋友的朋友的同事处复印了一张跟座山雕梦寐以求的联络图类似的表格给他。 冯建如获至宝,一有空就打开放在桌上,象研究军事地图一样,口中念念有词,心里仔细推敲,两手左掐右算,一副指点江山,运筹帷幄之势。盛季琦也只好尽量配合,饮食调节,测量基础体温,浸泡小苏打,样样全方位同步进行。 期间,小田顺利生下一个男孩,冯建羡慕他们技高一筹之际,更坚定了决心和信心。不管小唐小田如何向他解释,他们其实并没有实施“科学种田”,他们是顺其自然怀孕的,没有实施科学种田法,生男生女本来就各占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他们其实更喜欢女儿等等。 冯建一概不信,以己之心,度唐仁杰小田之腹,哪有不喜欢男孩的道理。他和盛季琦继续紧锣密鼓,瞄准既定目标,时刻准备着,只等时机一到,马上冲锋陷阵。在接近最佳时间的日子里,冯建不禁有点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既象一个整装待发,随时决胜千里的战士,更如一个准备好耙犁和种子,只等开春布谷鸟一声鸣叫,便立刻下地耕耘播种的老农。 就在离那特殊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星期的那个星期天,盛季琦发现自己有点儿不对劲了,月经过期了五六天不说,清早起床连着呕吐了两次,她赶紧把还在睡懒觉的冯建叫起来。 冯建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说:“不太可能吧?” 盛季琦心慌意乱地说:“怎么不可能?记得那晚请你那个到多伦多大学做访问学者的同学吃饭时,你喝了酒了吗?我早跟你说过,你这个连喝啤酒都会脸红的人,就不能沾酒,你那天偏不听,直说难得他乡遇故知,非要和人家一醉方休,人家走后你就开始胡来,还说不会那么凑巧,连作案工具都不用,这些你都忘记了?” 冯建无辜地说:“真有这事吗?我,我好象有点记不清了。” 盛季琦勃然大怒:“你当初喝得醉醺醺的,不听劝告,现在还想抵赖,难不成是我……” 冯建急忙打断盛季琦的怒吼,息事宁人地承认一切都是他的错,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推卸责任,而是怎么办。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根据表格的推测,这个日子怀的应该是女孩。 “这下该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要不……”他冒出了把这个胎儿做掉的念头,却又不知怎么跟盛季琦开口。 还好盛季琦自己说明天先约医生看一下,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说。不出所料,化验结果显示盛季琦真的又怀孕了。两夫妻商量了半天,最后盛季琦勉强同意去做人工流产。 可是,到了做流产的前一天,盛季琦却变卦了。作为女人,她开始为肚子里的女儿抱不平了。凭什么男孩就能生下来,女孩就不能见天日?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重男轻女,简直太封建,太残忍了。她告诉冯建,这次如果把胎儿做掉了,她决不会再给他生孩子了,而如果不做掉,生下第三个女儿后,她也决不再给他怀孕了,她是人,不是动物,更不是生育机器,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再做他家传宗接代的工具了。 冯建左右为难,连哄带骗不奏效,生气发怒更不敢,只好一筹莫展地耗着。眼看预约做人工流产的时间快到了,盛季琦只好给医生打电话,推说自己可能记错了最后一次月经的时间,也不知道胎儿实际多大了,她想先取消这次流产手术,等她回忆起来以后,再重新预约。没想到医生说,忘记了时间没关系,他可以先给她照个超声波,以确定胎儿多大。这下她没话可说了。想了想,虽然缓兵之计用不上,做一下超声波也好,她记得听小田说过,即使躺到了手术床上再反悔也来得及。 做超声波的医生特别认真,一会儿正面,一会儿侧面,上下左右反复扫描,还叫了另一个医生来一块儿检查。盛季琦给折腾得都有点儿不耐烦了,她记得怀娜娜时做过一次超声波,三下两下就完事了,哪里需要这么久。她正想开口问是不是胎儿有什么异常时,那个医生却郑重其事地告诉盛季琦,她怀的是一对双胞胎,还指着屏幕上左右两团模模糊糊的阴影让她看,然后问她要不要把手术继续做下去。盛季琦惊讶得嘴都合不上来,半天才说她得先跟丈夫商量一下再作决定。 冯建听说盛季琦怀了双胞胎,立刻改变主意,死活不肯让她去做掉。“我们家几辈子从来没人生过双胞胎,这可是几百上千分之一的几率,当然要留下来了。” “要是两个都是女孩昵?” “那也留着,我就是四朵金花的爸爸。” “你不是做梦都想生个嘉娜达(加拿大)吗?再生两个女孩怎么办?” 冯建沉吟了一下,说:“女孩也是加拿大呀,D开头的女孩名有的是,什么Diana,Debie,Daisy。老三取个D开头的名字,不管男孩女孩,小名都叫大大,老四叫什么好昵,对了,就叫Jenifer,你记得我美国那个同学的女儿就叫Jenifer吗?她的中文名跟英文名谐音,叫芝华。咱们,就叫之花,不是有许多香港台湾同胞管移民叫做坐移民监吗,监狱有监狱之花,咱们就叫加拿大之花。怎么样?” “没怎么样!一下子养四个孩子,咱家从此就要在贫困线下挣扎了。” “别发愁,不是有国家帮养着吗?” “我可是真的不会再给你生儿子了,你能接受这辈子没有儿子的事实吗?” 冯建认真地说:“我昨天就想通了,没儿子的人多了去了,有的家庭连个女儿也没有,咱们有几个女儿也该知足了,其实女儿跟父母更亲,都说生了男孩养大了给别人当儿子,生了女儿长大了白捡个儿子,咱们将来能得好几个儿子,挺好。” 盛季琦没想到冯建会突然思想觉悟大提高,不管是真想开,还是出于无奈,都是个不小的飞跃。倒是她自己心里反而有点不忍心,很想说点什么安慰鼓励他。搜刮肠肚半天,才说:“要是将来能找到个姓冯的女婿就好了,反正一笔写不出两个冯字,生下外孙也姓冯,就跟孙子一个样。” 冯建听了果然很高兴,连说好主意,将来好好留心,多跟姓冯的朋友老乡打交道,从娃娃抓起,不信四个女儿都找不到一个姓冯的女婿。 正当他们谈女婿谈得唾沫横飞,兴高采烈的时候,电话铃突然丁零零响了起来,原来是家庭医生让盛季琦准备预约一个做羊水穿刺的测验。因为盛季琦已经三十六岁,在加拿大凡是超过三十五岁的孕妇都属于高龄产妇,为免生下有缺陷的婴儿,高龄孕妇通通要做羊水穿刺测验,如果胎儿有问题,便可及早做人工流产。盛季琦去做羊水穿刺的时候已经是怀孕的第十六周,医生直到第二十周才打电话告诉她胎儿一切正常。因为加拿大小孩出生率低,医生总是想方设法保住健康胎儿,原则上没有一个诊所会接受一个发育正常的二十周大胎儿的流产手术。医生还主动问盛季琦想不想知道胎儿的性别。 盛季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是两个女孩吗?” 医生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是两个女孩?” “?”盛季琦一下子给问住了,她总不能说她们实施了科学种田法,是冯建从那表格上查出来的。亏得她急中生智,赶紧说:“我瞎猜的,请您告诉我好吗?” 医生说:“再猜一次。” 盛季琦的心脏紧张得几乎停止跳动,“难道是两个男孩?” 医生这才一字一顿的告诉她:“One baby boy (一个男婴),one baby girl(一个女婴)。” “真的?”盛季琦被这巨大的惊喜袭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一会儿捶捶脑袋,跺跺脚,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白日梦。一会儿庆幸终于卸下家里交给她的“革命重担”,不仅生个真正的“加拿大”,还戴上了“加拿大之花”。可再过一会儿,又想起冯建至今还在干contract(合约)工作,以后要抚养这么一大堆孩子,又没个三头六臂的,刚卸下重担的肩头顿时又沉重了起来。她一个人悲喜交加了半天,才想起应该赶紧打电话告诉正在上班的冯建,让他早一点分享到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和快乐。 冯建就跟范进中举似的,高兴得差点没疯掉,不大一会儿功夫,公司上上下下全传遍了,连平时不苟言笑的主管居然额外开恩,让他早点下班和老婆一块儿去庆祝。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车轮疾,冯建在401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挚,追星赶月,车速高达一百四十公里自己都不知道。还边开车边摇头晃脑地一遍遍念着:“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阴,柳成阴!”直到警笛惊天动地的一路响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警察逮个正着。 当那个皮肤甌黑的警察从警车里钻出来伸手跟冯建要驾驶执照时,冯建刹那间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超速闯红灯时给他开罚单的警察,他多么希望这个警察也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于是他诚惶诚恐地对那警察说:“我的妻子就要生个加拿大了!真的!龙凤胎!一对小加拿大! ” 警察的手在空中停住,一脸奇怪地问:“你说什么? ” 冯建也在心里奇怪地反问:“他怎么不嫉妒我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