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首都基辅市中心独立广场的反政府示威群众，和镇暴警察肉搏血战数天，死亡上百，伤残上千，火光冲天，场面暴烈，举世震惊。暴动扩散至西部若干城市，利沃夫(Lwow)甚至宣布独立。欧盟和美国都强烈谴责政府滥用武力；俄国外长则强烈反谴责西方鼓动反政府恐怖暴力，企图制造军事政变。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21日在内外压力下，与反对派领袖达成年底提早举行大选、修宪削权力等妥协方案。但协议能否维持，双方是否能节制，使局面不致再恶化生变，仍难预料。

乌克兰国家债信已被降低至CCC，破产危机迫在眉睫。1991年苏联解体，乌克兰独立。2003年同样地点独立广场上演的民主抗议，推翻不公平选举结果，造就不流血的“橙色革命”奇迹，举世惊艳。可是随后乌克兰民主每况愈下，终于恶化为民主内战。乌克兰命运为何始终不能扭转？

乌克兰悲剧植因其在欧洲中心的地缘政治位置，它是欧洲第二大国家。二战后，乌克兰国土向西移，原来波兰东部画归乌克兰，而波兰丧失的国土从德国割让补偿，因此乌克兰西部信仰天主教，说乌克兰语，与西方文化亲和，希望变成西欧一部分，西部民众憎恶俄国。而东部说俄语，信仰东正教，矿产为主的经济依赖俄国。因此乌克兰国家发展方向一直陷在东靠莫斯科或西靠布鲁塞尔的苦恼拉锯中。政治地盘在亲俄东部的亚努科维奇总统，去年决定与欧盟签署接合协定，显示乌克兰东西两部都同意西向发展，这是很重大的国家战略定位。可是欧盟提出许多苛刻的经援和人权条件，要求释放被关押的前女总理季莫申科。

俄国总统普亭绝不会坐视乌克兰脱离俄国怀抱。普亭视西方吸引乌克兰转向，是意图包抄俄国，是对俄国生存意义的根本威胁。俄罗斯民族文化不但起源于基辅，莫斯科市发展后于基辅，俄国丧失基辅和乌克兰，等于中华文化丧失西安和陕西、河南一样。美国国际政治大师布里辛斯基有句名言：“俄国没有乌克兰，她就什么都不是。有了乌克兰，她才有可能成为大国。”

局面逼普亭使出吃奶力气，胡萝卜和大棒并用，承诺乌克兰150亿美元贷款，削减三分之一天然气价格；如不答应，乌克兰立刻面临俄国贸易制裁。西欧能给的好处是未来发展愿景，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亚努科维奇11月下旬决定放弃与欧盟签约，亲西欧的西部民众闻之大怒，组织群众上街示威，酿成今天的流血冲突。

美国和西欧大意失荆州，懊悔莫及，亡羊补牢，重开谈判，降低要价，并给冰天雪地下在独立广场示威的群众全力支持，据说美国每天提供群众2000万美元经费。西方国家知道，在地缘政治拉锯战中，绝不能放手认输。普亭也知道，乌克兰是俄罗斯恢复大国地位在所必争之地。有了乌克兰，普亭能在中国和西欧之间，拥有等距第三者的实力。没了乌克兰，俄国帝国之梦就永远黄了。

美国和欧盟犯下历史性错误，彻底低估了俄国对乌克兰的反应，普亭不顾一切争夺乌克兰，他在索契冬季奥运会中会晤亚努科维奇，立刻给予20亿美元援助，亚努科维奇回国即下令镇暴部队动真枪实弹，镇压示威，但人民不畏死伤，局势更加恶化。

乌克兰外部地缘险峻，内部分崩离析，内外相激相荡，东西双方都占不了多数，压不住对方，政府高层彻底腐败和依赖黑道，民间经济凋敝，多次历史浩劫遗留下东西仇恨，阴谋论盛行，前景灰暗，“橙色革命”给予民主救赎的幻觉，很快就破灭。民主选举非但未能巩固当选者的合法性，也无助缓和消解深刻的冲突，反而火上加油，撕裂社会。选举有如骑虎，能上不敢下，下台就是坐牢，甚至消亡，选举助长生死斗争气氛，非把对手彻底斗倒斗臭不可，使选举恶质化为“民主内战”。

同样的戏码也在泰国上演，曼谷日前才以流血清场结束群众抗争。乌克兰比起其他后进民主国陷入的困局更难解决，她的悲剧不仅陷入民主转型的陷阱，且势必沦为东西地缘政治必争的掠夺物。由此看来，民主还真不是能解决所有问题的万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