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在2013年陆家嘴论坛上发言。

《新闻1+1》2013年6月28日完成台本

——钱紧，钱进与钱景？

解说：

大量发行理财产品，市场利率急速飙升，银行间展开的蓝图大战硝烟弥漫。

资料：

记者发现，这两天银行理财产品的预期收益率都在上涨。

解说：

央行未按预期出手救市，沪深两市的幅下挫，上海陆家嘴金融论坛寻找到的答案到底是“钱荒”还是“心慌”？

周小川中国人民银行行长：

我国经济金融运行总体是平稳的，物价形势基本稳定，说明稳健的货币政策是合适的，效果是好的。

解说：

货币供应量已超百万亿，实体经济融资依旧困难，新一轮金融改革，怎么样用好新钱，盘活旧钱。

《新闻1+1》今日关注：银行资金如何“上对花轿嫁对郎”？

评论员白岩松：

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新闻1+1》。

刚才您看到的这一幕是记者在周小川讲话之后围追他，按理说这一幕我们见到他，应该是在每年的两会当中，但是这一幕却出现在今天上午在上海的陆家嘴金融论坛上。央行行长周小川讲完话之后，记者立即开始围追堵截他。原因其实不复杂，本周中国金融市场似乎面临非常严峻的挑战，首先周一、周二中国资本市场暴跌，最大的跌幅相当于整个大盘跌停，在两天的时间里，当然后来又有所恢复，接下来回到中国金融市场的时候，大家都在用“钱荒”这样概念，衡量我们所面临的这种挑战，到底是“钱荒”还是“人慌”？回到今天上午的陆家嘴金融论坛，回到周小川的讲话当中。

解说：

上周银行理财产品收益率飙升，本周国内股市骤然下跌，这对一切皆因银行间市场短期资金出现紧张。

2013年6月22日新闻：

最近一段时间，银行间拆借利率高起，直接导致银行流动性缩减。

在过去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央行都会向市场投放资金平抑利率，但这一次央行却迟迟没有出手救市。

刘煜辉华夏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中央银行想利用这个关口，让银行自己调整自己的行为，管好自己的资产负债表。

解说：

股市出现暴跌，银行气氛紧张，所有人都在问，作为央行为什么没有按照预期出手救市。如是主动为之，是否暗示中国的货币政策即将转向，而随后央行又选择地提供部分流动性支持，更是引发业界两边倒的大争论，谁能解开这些问号，本周金融市场出现的一系列现象，让众多媒体不得不将目光聚焦到今天云雾重重的上海陆家嘴。因为今天上午央行掌门人周小川在2013陆家嘴论坛开幕式上要发表演讲。

孟群舒媒体记者：

对央行的行长特别关注，特别想听关于对货币政策这方面的一个态度。

解说：

然而周小川一开口却让很多媒体记者大失所望，因为周小川的演讲根本就没有提及公众此前关注的，银行间市场短期资金紧张。

周小产中国人民银行行长：

既然会议是在上海开，在陆家嘴开，我想主题还是要讲，把上海建设成国际金融中心。

解说：

不仅演讲没有直接回应，细心的媒体人还发现，一向流利脱稿演讲的周行长，此次发言，却少见地选择了念稿，如此字斟句酌地审慎，也引发了大家的关注。

有之炘媒体记者：

他的这个发言可能还是比较官方的，就是和央行之前出的那个公告，其实口径是相一致，媒体最想知道一些内幕，他可能不会直接说吧，也是跟他个人的身份也是有关的。

解说：

演讲接近尾声，当记者们猜测周小川不会再就热点问题发表见解时，他却忽然话锋一转。

周小川：

最后，我也讲一下当前经济形势。

解说：

但是大家发现，周行长还是选择继续低头念稿。

周小川：

要引导金融机构保持合理的信贷投放，合理安排资产负债总量和期限结构，支持实体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

解说：

开幕式结束，周小川便快步离开现场，虽然记者们蜂拥跟随，但他们一无所获。

白岩松：

当央行行长周小川今天上午说，我还是要讲一讲上海金融中心的这样一个问题的时候，自己都笑了，因为他其实知道底下的期待，可能自己要讲的内容跟大家的期待不太相符。五六千字演讲稿里，大部分都在谈如何把上海变成金融中心，剩下几百字面对当前形势。可是这几百字让我想到了，很多年前美联储格林斯潘说过的一句名言，大致是这个意思，假如你听懂了我说的话的话，一定是你理解错了。其实我觉得央行行长周小川也具有这样的某种风范了。他这个话左右仿佛都说了，让很多期待得到新的信息，和对这次“钱荒”给予正面回答的记者，或者说公众，都多少会有一些失望。不过针对他这个话里，还是应该有更专业的解读。

接下来我们要请出的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李稻葵。李主任，您好。

李稻葵：

岩松，你好。

白岩松：

你也观察和分析了周小川今天上午的讲话，很多人会觉得，他仿佛什么都没说，一方面强调稳健的货币政策，另外一方面也要保证一定的流动性等等，您觉得他真的什么都没说吗？

李稻葵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我倒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公众认为没说的过程中，实际上他发表了两个非常重要的信号：

第一，央行还是要致力于稳定金融市场，就是如果出现进一步的金融恐慌的话，央行不会坐视不管，央行的基本使命就是要稳定金融系统，要使任何的恐慌远离我们，因为一旦恐慌发生，倒霉的倒是可能是实体经济，倒霉的是普通的百姓。

第二，目前中国的金融体系，流动性是充分地充裕的，不用担心，而且从长远来看，应该逐步地坚持一个改革的方向，就是逐步地把这些聚集于银行的这些资金，如何引导到其他的市场上去，包括股市，包括直接的其他直接融资方式等等，从改革大方向上看是非常明确的。

白岩松：

还是有内容。李主任，我今天作为个体的话，我特别关注他表达了这样一个内容，过去好像在中国传统的概念里，有了钱存起来是美德，但是今天周小川似乎不经意地说，我们的储蓄占到了GDP的一半，从长远角度看，似乎有点过高了，将来应该比如说债券市场，包括发展金融的资本市场，直接融资等等，这是否是对于现在过多的老百姓的钱存到银行里的一种长远，一种否定，甚至对银行未来是一种不信任，或者更要发展资本市场，该怎么解读他的这番仿佛不经意的内容。

李稻葵：

的确，经济学里面，特别强调一个度，任何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尤其金融这个领域里面，储蓄非常高，大量的钱涌向银行，这件事在一个资金极度短缺经济体里是大好事。过去俄罗斯改革早期求之不得一个情况，但是中国今天走过头了，中国今天大量储蓄、资金，都集中在银行体系，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银行体系说白了，不能够非常有利地用好这些资金，短期内，最近一段时间之内，发现了迅速的信贷上涨，比如说今年第一季度，整个的社会融资总额上升了59%，接近60%。这么快速的上涨，从本质上讲，和当时美国的次贷危机完全一样的，只不过程度有所不同。不仅信贷迅速扩张，而且在银行体系里，形成一个钱找钱的机制。

比如说一家银行，不负责任地随便找了一家企业，以9%的利率贷给他，明明知道还款的概率是很低的，但是他把这个钱以8%的成本问别人借钱，赚取1%的利率。第二银行又把这么好一个8%的回报率以它为借口借钱，借7%，层层加码，在银行体系里面形成了一个钱追钱的情况，这种情况一旦形成，后果不堪设想。

白岩松：

难怪总理不断地在强调实体经济，我们是在美国次贷危机出现了之后，依然还危险地去玩虚拟的钱找钱这样一个游戏，我们为什么不长记性呢？李主任。

李稻葵：

其实所有的金融体系里面的问题，本质都是如此，都是在不断地重复最最低级这种错误，只不过这种低级的错误是用一种短期的非常漂亮的一种伪装给伪装起来。很多人讲，比如说在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之初，很多人讲美国的金融体系找到了一个自我保护的方式，设计到非常复杂的保险产品，给信贷产品提供保险，结果把风险传给了保险公司，今天也一样，今天很多人讲，中国资金很多，中国的经济本质上还是不错，因此，我们有很好的金融产品，所以绕了几圈之后，很多人就迷惑了，但是本质是一样的，错误是同样的低级。

白岩松：

其实这次大家喻之为“钱荒”，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可能是心慌，或者说某些思路是有问题的，但是出现这个问题不可怕，因为出现问题往往是要解决问题的重要开始。最近这些天，有些担心的时候，很多解决的方案，包括思路，也在悄悄地出现，不过还是要从资本市场的暴跌说起。

2013年6月24日资料：

今天沪深股市双双大幅度下跌，其中上证综指失守两千点的整数位，5.3%的单日跌幅，也是近四年来的单日之最。

2013年6月25日资料：

那么今天沪深股市早盘继续下跌的态势，盘中一度是击穿了1900点的整数关口，早盘收报于1888.68点，这也是四年多来的最低点。

2013年6月26日资料：

今天早上开盘之后，股指在第一位略做振荡之后，再度跳水。

解说：

本周的中国股市惊心动魄，周线下跌4.53%，月线下跌近14%，创下了近四年来最大单月跌幅。

市民：

投资股票，股票跌得很厉害。

市民：

我们这几天赔钱的时候，赔八万，我个人一个星期。

解说：

股市上发愁，购买银行理财产品的却是喜上眉头。

市民：

这两天到银行做做存款，理财收益上升了，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情。

市民：

其实还不错，对老百姓来讲利润会高一些。

解说：

对于那些远离股市投资者来说，本周银行理财产品预期收益率真是一天一样，以招商银行为例，一款三个月的理财产品，预期收益率达到了7%。另外，中信银行、平安银行的理财产品预期收益率也普遍上涨到5%、6%以上，数据显示，6月份前20天，商业银行共发行三个月人民币理财产品887款，平均预期收益率为4.28%，较5月4.05%的平均收益率，提升0.23个百分点。而为了吸引存款，各家银行可谓各出奇招，送油的，送米的，送生日蛋糕的，甚至还有银行给储户报销来回打车钱的。一方面吸引存款，另一方面一些银行在贷款政策上也有了变化。在深圳，有部分银行已经取消了首套房贷利率优惠，即使贷款申请成功，也需要等候排队放款。

深圳兴业银行信贷业务员：

二手房原则现在没有折扣了，（放款）短期内现在不会那么快，只能排队等，整个资金现在全部都比较紧张。

白岩松：

我们先看一个曲线，本周一到周二，整个沪市最大的跌幅，从2073点一天半的时间，不到两天，跌到了1850点，220点的跌幅，超过10%。也难怪有人开始认真地探讨，中国足球跟中国股市哪个更糟糕，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中国足球更糟，因为它没底，中国股市起码还有一个底。但是在这个时候一个问题就浮现出来了，接下来继续连线李稻葵李主任，李主任，好多人会觉得这次看样政府是铁了心，央行是铁了心，银行就再哭，也不立即喂奶，我们要挺过去。但是最后发现，还是对一些机构出手了，去给它喂了奶，有人认为这是妥协了，您同意妥协这个词吗？

李稻葵：

我不同意妥协这个词，事实上金融体系的一个巨大特点是一旦发生了恐慌，它会在十几分钟之内，几分钟之内，迅速地传遍整个金融体系，所以一旦恐慌发生了，到了这个时候，非常坦率地讲，只有救火一件事情了，如果不救火的话，它的影响会非常快、非常大，最后伤及的面可能是跟银行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普通老百姓。比如说这次金融体系出现恐慌，很多第一次想买房子老百姓，房屋贷款批准得慢了，如果这次金融恐慌继续延续下去的话，我相信很多首次房贷这些百姓，根本得不到房贷了，所以金融体系的工夫，监管的工夫，应该放在事先，一旦出现失火的情况只能救了。

白岩松：

也就是当它的心脏出现问题，得先给它速效救心丸，接下来再提醒他健康的生活方式，哪怕他是喝酒引起的。但是接下来第二个问题就出现了，局部的这样救了之后，这次危机是否过去了？

李稻葵：

对，如果局部救的话，不解决问题之本，所以我的观点，火是要救的，但是救火之后，马上要进行全面的、深刻的一揽子的改革计划，改革的措施、整顿的措施，马上要出手。

白岩松：

据你现在的观察与分析，我们现在包括央行以及政府对应的手段和节奏是否合理，是否有可能出台你期待的很多改革措施，比如说对民营放开一些投资领域等等。

李稻葵：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完全有可能，我注意到最近国家的领导人，在不同的场合反复讲，我们不仅要出台中长期改革措施，而且短期也要出台一些改革措施，在我看来最最重要，短期应该马上出台的就是三件事。第一件事，迅速地要启动民营投资，尤其是要鼓励民营资金进入到一些准公共产品的投资领域，中国经济短期最最缺的是这种准公共产品，包括这些清洁的水，包括水污染的治理，包括空气污染治理，包括城市地下管网的建设，这些领域完全可以通过制度创新来引进一批民营的投资者。

白岩松：

让多余的钱又有地方去，同时又让人们需要的产品得以回到人们的生活当中。

李稻葵：

对，同时也通过这个方式稳定增长，其实不要忘记，在金融恐慌的同时，另一件事情也十分的紧急，那就是经济增长速度，乃至于其它整个经济脉搏，在明显地走缓，这种走缓的趋势，如果再演变下去的话，后果也是非常严重的。

第二件事情，金融体系本身必须要整顿，打个比方，就是要把那些呆账、坏账，不合适的贷款，一定要切掉，像肿瘤一样，切干净，如果不切干净的话，那么新钱，央行新注入的资金，又会流入到这些肿瘤式的老贷款之中。为什么呢？因为作为银行的经理们，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在过去的投资，形成呆账，要把它按住，不要表现出来，所以永远第一个反应拿新钱补呆账、坏账，相当于肿瘤在吸引、消耗我们的营养，这是第二件事情，一定要搞金融整顿。

第三件事情，地方政府的财政必须要整顿。

白岩松：

因为它有极强烈的发展冲动。

李稻葵：

而且他们用那些短期实际上看不到很多金融回报的跟多项目，用它们作为诱饵，贷了很多贷款，这个问题不解决，还将出现呆账、坏账。

白岩松：

其实李教授所谈到的这一切，这次速效救心丸吃完了之后，危机似乎在渡过去，但是为了将来不再出现这种更大的危机，还是应该出台更加治本的很多东西，在这个领域，我们要继续关注。

解说：

从亲妈变后妈，这是媒体对央行在6月24号股市大跌后拒绝救市的形容，而在同日，中国人民银行对外表示说，当前我国银行体系流动性总体处于合理水平。

郭田勇中央财经大学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

这次央行之所以没有贸然地出手救市，我想也是因为市场本身需要有一个自我恢复的一个挤泡沫的过程。

解说：

但是仅仅过了一天，央行在其官方网站却发布公告称，为保持货币市场平稳运行。近日，央行已向一些符合宏观审慎要求的金融机构，提供了流动性支持。

胡晓炼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

人民银行将会在继续坚持稳健的货币政策前提之下，根据市场的流动性的情况，综合运用各种相应的工具，调节银行体系流动性的水平，保持货币市场的总体稳定。

解说：

从按兵不动到注资120亿，央行在一天时间内发生的这个微小变化，又在向市场传递着什么信息呢？有专家就分析说，亲妈并没有变后妈，只是看到孩子摔倒没去扶，希望他自己爬起来而已，而在这个态度背后，更是表达了新的领导层，对于国内经济运行的基本理念。

彭文生中金公司首席经济学家：

大家都在讲货币供应量增加很多，但是这些货币或者说这些钱，流到一些和实体经济关系不大的地方，比如说房地产，比如说地方政府融资平台，所以带来一个结果就是一方面实体经济受到挤压，另外一方面金融风险在累积。

解说：

今年5月6号，李克强总理主持国务院常务会议，确定今年在行政体制、财税、金融、投融资等九个重点领域，要加大改革力度，而在接下来一个多月时间里，李克强总理又三次提到要激活存量资金，以更好的支持实体经济的问题。于是，有分析认为，这应该彻底浇灭了市场对央行放水的热切盼望。而这也代表着中国政府将用短痛换取长期的益处。为此，英国巴克莱银行预测，这一做法将使得中国经济临时硬着陆，未来三年里，中国的季度经济增速会降至3%。

白岩松：

就在前几天，当大家都在热议银行钱很紧的时候，很多的银行却接连出台了仿佛收益很高的这种理财产品，接下来要继续连线李稻葵教授。

李教授，老百姓要去买单吗？

李稻葵：

老百姓不应该买单，因为这个事本质上讲，还是我们金融体系包括银行出的问题，不应该由百姓买单，不过我倒提醒很多的投资者、很多的百姓，还是要谨慎为好，不要认为所有的这些理财产品，都永远不会违约，违约的风险始终是存在的。

白岩松：

另外，受了这次钱紧了，突然整个金融资本市场都出现巨大波动情况之下，银行应该受到什么样的警示或者是反省？

李稻葵：

银行的警示就是要牢记次贷危机的教训，一定要认真地去研究那些对手的风险，不光是自己的风险，还是对手的风险，跟你做交易的这些银行的风险，所以我倒建议银行要更加谨慎，更加留一点，多留出一些现金，多留出一些后备。

白岩松：

最后一个问题，您其实似乎有这样一种态度，当出现这种“钱荒”或者恐慌的时候，反而是改革的好时机是吗？

李稻葵：

完全如此，我倒认为这次金融的恐慌，倒不是危机，是恐慌，应该成为催生出一批、一揽子短期改革的一个重要的契机。

白岩松：

它的好处在哪儿呢？这个时机？

李稻葵：

它的好处告诉我们，中国经济，尤其中国金融并没有那么健康，尽管短期并不至于出现经济、金融危机，但是问题是非常大的，如果不解决的话，这种恐慌会非常快地蔓延开来。

白岩松：

非常感谢李稻葵教授接受我们的连线，给我们进行解析。其实同样的道理，危机危机，中国老祖宗创造的这个词早把包括这一次算在内的这种含义都说进去了，危险到来的时候，也往往是一个机会，但愿如此。

好了，又是一个毕业季，我们的“就业·有位来”，继续给很多的高校毕业生，提供你人生中的第一个就业岗岗位。来，希望这儿能有你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