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摄影记者在缉毒局总部的“芬太尼的面孔”展览拍摄展品，许多人担忧这种药物可能像万圣节糖果一样分发。

吸食古柯碱曾是纽约“菁英们”的不良嗜好之一，在这样的遗绪之下，与古柯碱同属鸦片类药物、却更危险的“芬太尼”(Fentanyl)正在席卷纽约。

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记者派翠克(Margot Patrick)在专题报导中，讲述三名纽约客的故事。这三人都有正当职业，大好前程，最终却因吸食过量芬太尼而在几天内接连丧命。

混古柯碱 吸毒过量

根据检方说法，这三人的共通点，就是在2021年3月17日的圣派翠克节晚上，在曾经让纽约充盈着绿色三叶草的热闹游行、连续第二年取消的时候，透过线上管道向药头奥尔特加(Billy Ortega)购买古柯碱，却因吸食的古柯碱掺有芬太尼，导致吸毒过量而死。

两名吸毒者睡在洛杉矶的一条小巷里。

案例1：38岁，女硕士，假名买货

3月17日当天，阿曼达‧谢尔(Amanda Scher)的父母收到一张她传送的照片，是一台载运新冠肺炎病殁者的运尸用冷藏卡车；拥有纽约大学硕士学位、身为社工师的她，在当时新冠病毒肆虐，只有30%市民接种疫苗的纽约，依然搭乘地铁上下班，到布朗士的蒙特费尔医学中心(Montefiore Medical Center)照料癌症病友。

谢尔的父亲布鲁斯(Bruce Scher)表示，她从不抱怨工作，因为她认为这是她的专业，更是她的天职；一名谢尔的朋友说，当她出门遛着她最爱的吉娃娃与柯基的混种狗“兹瓦”(Ziva)的时候，大概就可以有五位以上的街坊邻居或路人向她打招呼。

但在2021年3月这段时间，纽约宛若空城，谢尔居住的曼哈顿格林尼治村(Greenwich Village)亦然，街上一片阒然，室友全数纷飞，远离这座都市；为了对抗孤独，谢尔开启了夜间的私人病患咨询服务，还有奥尔特加后来向检方声称使用假名杰森·梅莉莎(Jason Melissa)“买货”的讯息。

“有批新货”有一点强

“先说，还是跟星期天一样吗？那实在是不太好(笑)，我必须摆脱一切”；“不，有批新货”；两个小时后，也就是为奥尔特加送货的雷尼(Kaylen Rainey)出现在她的公寓附近的监视器画面后不久，谢尔回覆奥尔特加：“这真是太好了”。

布鲁斯表示，谢尔“孤身一人在家，我想她应该是很痛苦。”

谢尔最后一名病患咨询在当晚8时进行，大约晚上9时结束，之后她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

这时候，奥尔特加发来讯息：“嘿，可别一次嗑太多，这真的非常强的”；“是、老板，我知道了”；“哈”。

第二天早上，与谢尔遛狗的人发现她倒卧在沙发上，已无气息，享年38岁。

而她的手机显示三通来自奥尔特加的未接FaceTime来电，还有一则早上才发送的讯息：“嘿，你能回个电吗？我要赶快向你确认些事。”但谢尔已无法再回应。

洛杉矶县验尸官办公室职员掩盖一名服药过量、死在人行道上的游民尸体。根据洛杉矶县公共卫生部发布的报告，该市一年内有近2000名无家可归者死亡，服药过量是700多人的主要死因。

案例2：29岁，女律师，只想尝试

住在曼哈顿东村(East Village)、伊朗裔出身的茱莉亚·加拉曼尼(Julia Ghahramani)，2020年5月从哥伦比亚法学院毕业后，在艾金甘普法律事务所(Akin Gump Strauss Hauer & Feld)开启她的律师生涯。

受过良好教育、前途无量的纽约菁英吸食古柯碱、芬太尼，付出生命的代价，令人叹息。

高中时 立志改变世界

加拉曼尼的家人表示，她高中时就立下改变世界的志向；加拉曼尼读大学时，2018年佛州校园枪击案促使她成为控枪游行“为我们的性命而走”(March for Our Lives)的主要发起人之一，当时她站在台上发表演说时，底下摩肩接踵的集会参与者达15万人；成为律师后，她还为移民提供免费法律咨询。

平常都在康乃狄克州格林威治(Greenwich)老家远距工作的加拉曼尼表示，在庆祝3月下旬的波斯新年的家庭旅行之前，她必须到纽约完成一些工作才行；到当月17日晚上，加拉曼尼在东村的公寓向奥尔特加发讯息：“你能过来吗？”

“如果你要的话，现在就把货送到你手上”。

检方掌握的监视器画面显示，加拉曼尼发送讯息后不到十分钟，雷尼就抵达她的公寓门口；奥尔特加将货发给她的六小时后，他不断传讯息给加拉曼尼：“哈啰”，“嘿，有看到讯息吗？”，还打了七通电话，但都没人回应。

第二天早上，加拉曼尼的朋友到她的公寓，发现她手里还握者手机，却已没了气息，享年26岁；她买的波斯式糕点还安放在冰箱里。

加拉曼尼的父亲、创办投资研究公司的萨珊(Sassan Ghahramani)表示，这个消息宛若“晴天霹雳”；他说，加拉曼尼就算过八辈子也不可能会去碰芬太尼。

萨珊说，加拉曼尼“犯了错，想试试古柯碱，却不知道里面有芬太尼，竟让她送命”，就像是“在禁酒时代喝到毒酒”那样。

芬太尼的药效是海洛因50倍，和纽约市大量用药致死的案例有关。

案例3：40岁，明日之星，称想独处

姆坦吉(Ross Mtangi)父亲来自辛巴威，母亲为爱尔兰与义大利混血，在罗德岛州东普罗维登斯(East Providence)一间受补贴住房长大；2021年3月时，姆坦吉从曼哈顿第三大道上的East 30s公寓顶层、可俯瞰这座都市岛屿的29楼离开，准备参加瑞士信贷(Credit Suisse)的会议。

幽默面对阶级、族裔困扰

姆坦吉的朋友表示，他性格幽默，却又不失沉着冷静的风度，让他自进入哈佛大学就读后，面对社会阶级、族裔问题等困扰时，往往能够大而化之；此外，他热爱运动，喜欢篮球斗牛，一跑步就是五哩，或是从曼哈顿骑脚踏车到布鲁克林拜访他妹妹的家。

姆坦吉在哈佛大学的时候，开始着迷于华尔街的金融游戏，从在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与美国商业银行(Bank of America)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员开始，到成为瑞士信贷的交易业务主管，负责率领一个涵盖企业股票及股市指数的复杂交易团队。

去年3月春假期间，佛州劳德岱堡海滩分发减少药物过量服用的解毒剂。

华尔街金童 却压力沉重

姆坦吉最有名的业绩，就是在快要离开美国商业银行、准备加入瑞士信贷前不久，抓住一次短暂的市场波动时机，为美商银赚进约1亿元。

姆坦吉是华尔街潜在的明日之星，出入于肉品加工区(Meatpacking District)的豪华俱乐部之间，门卫看到他时总是亲切颔首。

不过在2021年3月的那一阵子，姆坦吉无法在银行总部的交易厅内挥洒自己的能力，只能关在家里工作，虽然曼哈顿景色迷人，但工作压力沉重；16日时，姆坦吉将他的笔记型电脑收到他的行囊里，向他的女友表示有工作上的事情，必须离家去办公室。

姆坦吉住进自家附近一间旅馆的房间里， 17日上午，他跟女友及家人表示，他一切都好，但是“想要独处一下”。

姆坦吉住进旅馆之后也投入工作，包括跟他的主管艾伯特(Michael Ebert)通话等；此外，他还下订一批古柯碱，当天晚上，头戴棒球帽、脸上戴口罩，背着斜背背包的雷尼，出现在旅馆的监视器画面中。

17日晚上，艾伯特一直等不到后续的姆坦吉回电，到隔日，他也没有现身在瑞士信贷的会议；事情乱做一团，发觉男友失联的女友打电话给姆坦吉的家人，艾伯特也同时打电话给姆坦吉的妹妹，表示他已无法联络上她的哥哥。

姆坦吉的妹妹与女友通过信用卡的缴费纪录，找到了他住进的旅馆，当她们进到客房内后，发现姆坦吉已经没了气息，享年40岁。

姆坦吉死后三周，他的女友平安产下一子。

加州圣塔莫尼卡的Snapchat总部附近，Maria Ortega（右）手持死于芬太尼中毒的儿子Adrian De Jesus的照片，抗议青少年透过Snapchat软体获得非法药物。

贩毒者：愧疚，货不纯但照卖

奥尔特加的律师表示，他的客户住在新泽西州，是一名全职父亲；但是检方说，他在家里的同时，也在操控着毒品交易。

至于雷尼，则住在曼哈顿雀儿喜(Chelsea)的社会住宅，该房屋登记在奥尔特加的家人名下，平时与一名同伙租用Zipcars到纽约市各地为他“送货”。

检方表示，奥尔特加向谢尔及加拉曼尼传送的讯息，表明他知道这批古柯碱的货“不纯”，而且对此心怀愧疚感；此外，在2021年3月17日发送货物给三名纽约客后，雷尼传送一张有家用芬太尼检测试剂的萤幕截图给他。

但尽管如此，在憾事发生之后，奥尔特加依然与雷尼等团伙从事贩毒，直到被捕为止。

检方表示，与奥尔特加一道，两人要为这三名纽约客之死负责，还有运输、贩卖毒品等罪刑；但是他们均不认罪，这些案子仍待法院审判。

三名前途无量，受过良好教育的纽约客，会去碰古柯碱，除了疫情造成的疏离、孤立、压力之外，也与纽约自1980年代以来“菁英们”喜好吸食古柯碱的不良嗜好有关；到现在，纽约客吸食古柯碱的比率依然高于全国的2%左右。

洛杉矶无家可归的瘾君子布兰迪斯·乔西（左）用一根吸管，将芬太尼烟雾吹进吸毒成瘾的瑞安·史密斯的嘴里。

微量芬太尼就能致命

至于芬太尼，则是一种受到高度管制的鸦片类药物，最主要的目的是用来当作严重癌症病患的止痛药；但由于它制备成本低廉，一些药头会将其掺入如古柯碱、海洛因等同属鸦片类药物，价格却更高毒品里头，甚至伪装成合法药物出售。

芬太尼受到高度管制的主因，是因为它的效力较许多毒品更强，只要微量的芬太尼就足以致人于死；在过去吸食古柯碱难上新闻版面的纽约，掺有芬太尼的古柯碱成为灾难，导致过去10年来，因芬太尼而死的人数翻了两倍，2020年，980名因古柯碱丧命的纽约客中，81%系因里头掺有芬太尼。

中国生产的芬太尼透过快递进入美国，纽约的国会议员罗斯促海关严查。(档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