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风帆 /高维晞 |
文学园地 - 短篇小说精选 |
作者:高维晞 |
2012-08-07 20:15 |
啊!她来了,她果然来了!那是在丁波等候她的第三个晚上。 她纯真、美丽、善良,怎么会长久冷落我呢? 她在到处张望哪,你看她多么急切。丁波欣喜若狂,快步迎了上去,用心向她轻轻呼唤: “余媚,我在这里……” 两条长辫子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甩,呵,不对!那不是她。那是和余媚有同样苗条身材的郎秀——余媚同车间要好的姐妹。 丁波伸出去的手,半张开的口,在空中突然定住了。 真尴尬透了。他赶紧敛容转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躲到大柳树的背后。 见鬼!她却追上来了,在他的面前站定了。 这工夫他最怕见人,特别是她。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则从容镇静,抖抖索索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条递过来,说: “这是余媚让我带给你的……” 丁波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Â 今晚车间里有事,不能赴约了。改日再见。 余媚Â Â 即日 Â 丁波仔细辨认,歪歪扭扭,是她的字迹。他朝她点点头,说声“谢谢”,她也朝他点一下头,转身悄然离开。 如是有三次。 最后一次,她默默地站了好长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她为什么老说有事?而她,郎秀,那低眉轻轻地一瞥中有多少内涵啊!哀怨?失望?怜悯?或许还有更加丰富、难以猜测的含义?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丁波在郎秀面前总感歉疚。她和余媚有相同的身材。但却是不同的秉性、类型的姑娘。余媚妩媚,明丽;她则端庄、大方。余媚爱好打扮、修饰;而她则是朴实无华的,每日的穿著,质料虽比较考究,但给人的印象则是整齐、清洁、庄重。总之,余媚比较外露,郎秀却是内向的,蕴藉的。如果可以把余媚比作一个烧红的火球,而郎秀只是一只竹壳暖水瓶,外表既无什么吸引人处,也不见热度,内里,却是滚烫滚烫的。 据说,郎秀是苏州人,父亲是一位教授,每月工资三百余元,很是富有。邻厂有一位技术员,家里很有钱,向她表示爱慕之心,几次三番在舞会上、厂门口献殷勤,都被她婉言拒绝,而独独钟情于丁波。但丁波则觉她无多大吸引力,反倾向于余媚。这可能是月老在五百年前就用红丝线拴好的一对吧! 开始,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失败者。她以自己作为挡车工的好成绩,文娱活动中的绝技,希图吸引他。她会唱评弹,听说丁波有志于《红楼梦》的研究,并准备报考大学,她便在厂里广播喇叭中反复唱有关《红楼梦》的段子。什么《红楼二尤》、《黛玉葬花》、《晴雯补裘》……她都一一唱过。她还公然唱出了经她篡改的句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紧蹙双眉,无语怨东风……” 有了解内情的人问丁波:“郎秀唱的你喜欢吗?她可是市评弹团的候补明星,金嗓、铜音、字正腔圆,唱起来声情并茂……”丁波笑笑,“我是北方人,听不太懂。”“不,你迟早会懂,会喜欢的。”这时候,丁波和余媚的关系已经暗中发展得很密切了。他摇摇头,叹息一声说:“不,那是永远不可能了。” 后来,这些话传到郎秀耳朵里,她悄悄哭了一场。 不过,哭尽管哭,唱还是要唱,要不是以后丁波调到公司宣传科工作,郎秀至今还要唱那些段子的吧? 丁波顾不得过去的龃龉,今天他一定要问个究竟。他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郎秀同志,余媚在厂里真的有事吗?” 郎秀站住了,迟疑半天: “不知道……” “你……你要告诉我实情啊!” 郎秀依然直直地站着,并不回头,过了好长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说: “你真傻……” “什么?你说我?她有事,难道我不应该在这里等吗?”丁波叫道。过后他又自言自语:唉,怎么都说我傻呢?傻就傻吧!你们不了解,对待爱情,也许就得有一股傻劲。我不能没有她。我要在这里等她五天、十天、一百天,永远。我不信,她会忍心让我在这里老是傻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摇摇头,把右手放在胸口,长叹一声:“唉,你不会明白,也不会理解的……”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声音。郎秀回转身来,只见丁波微闭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丁波诚恳地说: “郎秀同志,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是的,人与人之间是很难了解的,难道你就了解我吗?”郎秀想。 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他们的事,余媚向她透露过一些。她真想上去安慰他,可是她,身子向前倾了一下,嘴唇蠕动了半天,依然站着没动。不只是羞涩、难以启齿,她是务实的,觉得空口说白话,没有力量。重要的是实际行动。 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