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是多么痛心的一幕：屈辱、糟心，她拒绝的原因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的。

那么，多少钱数才能娶媳妇呢？五百？一千？两千？那她不是把自己当成商品了吗？其实，她何止值一千两千？她是世间最可宝贵的。而她的爱情更是无价之宝！有人不是说，就是给我全世界的财富，再加上一个独立王国，也不出卖自己的爱情吗？

他懊丧极了，心碎了。无数个夜晚他都徘徊在长河岸边，时而翘首远望，时而凝神遐想，不断细细玩味咀嚼着和她交往中的种种细节。

有人劝丁波：同她一刀两断吧！

谈何容易！

丁波是个有理智、有志气的人；同时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对待爱情，坚贞不屈，始终不渝，生生死死……

自从那次不欢而散，他多么想同她再谈谈啊！可一次一次的等待都落了空。

“走吧，走吧！她无情，你就同她无义，老是忍让，谁不说你怯懦呢？”可是，他的脚老不动，总在一棵倒垂柳下留连盘桓。那摇曳、拂面的柳丝，多么像一个人的柔发？那横斜摆动的柳枝，又多像一个人的臂膀？……

一艘汽艇，噗噗噗，划破水面，唱着欢快的小曲，向夜影里驶去，浆声消失了，但那戚冷的灯影仍在他心上摇动。

对于她，他总抱有希望。他总安慰自己，她会来的，虽然已是十几个夜晚，不，可能还要多，“她会来的”也念叨过几百遍了，简直有点魔叨了，仍然怀有热切的希望。

她会来的，像往常那样，没忘好好打扮一下，头发蓬蓬松松，脸上带着妩媚、满足的微笑，看见他，那笑容更绽开了，便主动挽起他的臂，缓缓向河岸走来。

当爱情趋于成熟的时候，两人是没有多少话语的，多的是心灵的感应，魂魄的交流。真是，他们缓缓地走着并不说话，一切都在默默不言中。她总爱悄悄打量他。一次她竟然伏在他的肩窝里笑个不停。笑了一阵子，她伏在他的耳朵上说：

“你真美，一点点缺点也没有。”

“是吗？”得到爱人欣赏的丁波心荡神摇了。

余媚接着噘着小嘴：“你不用得意，你还有缺点的……”

“是吗？什么缺点？”丁波快活地问。

余媚并不回答，只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丁波并不去多想，他只觉得那一刻她是多么温柔、体贴啊！她把头伏在他的肩窝里。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抚着她的柔发，微闭着眼睛，这么缓缓地、信步游荡在这个河岸上。过往的一切痛苦和不幸似乎都已烟消云散，都已得到补偿，从此便脱离开人世间的困扰。他全身心都溶化在蜜水般爱情的深深海洋里了……

一缕悔恨的念头，渐渐从他心底升起：那晚，我断然拒绝她向父母、亲朋讨钱、借钱的要求，也许太粗暴了一点吧？

他伸手扶上去被春风吹下来的一缕长发，挺挺胸，舒展一下身子，又伏下身来。河面上，那一闪一闪的波光，像一个一个谜，又像一个一个的梦。啊！你能告诉我吗？余媚是生我的气了吧？她拒绝我去找她，又迟迟不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办才好？

不！不！对谁也不！那是不可动摇的！纵有千般柔情，亦不能动摇我既定的决心。为什么要把爱情和金钱联系起来呢？那显然亵渎了神圣的爱情。纵然是世俗的陋规，改变它应从自身做起。如果姑息，人们不禁要问：你是爱人还是爱钱？你是让她爱人还是爱钱？

但是，我要向她竭尽忠言，用爱情的力量使她摆脱庸俗，越过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