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喜欢的麦德琳奶奶患了老年痴呆症 |
八方专栏 - 移民经验交流 |
作者:51周报 艾望华 |
2012-09-12 11:22 |
加拿大的托儿服务大体有两种,一种叫Daycare,与中国的幼儿园并无二致;另一种称为Family care,是指某些经过两年以上幼教专业培训并获得执照的人士在自己家裡开办的托儿服务,通常最多只能照看五个孩子。虽然是在家经营,但各项指标诸如饮食、娱乐、启蒙教育等等都必须严格遵守政府相关机构的规定,隔三差五会有督导员上门检查工作。 儿子杰夫是三岁与我们移民加拿大多伦多的,如何处理好带孩子与找工作的矛盾成了登陆后的首要问题。运气不错,我们在双双报读了新移民英语课程后,找到一个住家托儿所,幼儿老师是位四十岁左右的白人女子,是那种加拿大常见的胖胖的女性,憨态可掬,虽已中年的她有一双透着清纯的大眼,只看那眼神就可知道她是冲你在笑。 她是幼年随父母从纽芬兰迁居到多伦多的,我喜欢她的名字--Sharon(夏蓉),让人觉得软绵绵的。有一次,当她听到来自中国火炉城市的我抱怨多伦多的雪大风寒时,夏蓉边笑边摇头道:「多伦多哪有什麽大雪啊,最多就到膝盖。在我的家乡,有时雪下得封住了门,怎麽都推不开。」这个形象而真实的说法让我晓得了世界上有些地方的大雪是多麽惊人。 夏蓉有个忘年交的朋友是隔壁的一位白人老太太麦德琳,很多人只要看一眼这位老人家都可以断定她年轻时一定是位标准的英式美女,远看有点撒切尔夫人的模样。她有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独立在外的女儿,偶尔回来看看妈,女儿异常漂亮而且对人热情友善,从遗传的角度佐证了她妈年轻时的魅力。 麦德琳老人平时戴副金丝眼镜,花白的头髮梳理得一尘不染而且有型,面部皮肤儘管有些皱纹和老年斑,但还光洁滋润,看得出她老人家很擅于保养,而且相信这一定是年轻时遗留下来的生活作派。麦德琳特别喜欢小孩,那种爱纯属她个人的一种天性。除了偶染微恙、身体不适以外,一年裡大部分日子都会到夏蓉家来陪孩子们玩耍,她可以跪在地上和孩子们一起玩气球,慷慨地让孩子们分享她带来的零食,拿着识字卡不厌其烦地教我儿子的单词发音。这些本是夏蓉的工作内容,但是麦德琳却越俎代庖了不少,而这些对幼儿园阿姨来说是工作的内容对麦德琳而言那就是快乐和享受。在儿子生日的时候,麦德琳在孩子们陆续回家的时候把杰夫叫到她的家裡,拿出一盒礼物塞给他,并悄悄地说:「别告诉其他小朋友,好吗?我只有这一盒。」 杰夫喜欢夏蓉,更爱麦德琳奶奶,每天回到家会经常念叨这位老人对他的种种好处,他爱吹嘘:「麦德琳奶奶最喜欢的人是我,她好几次带我去她家玩,从没有带别的小朋友去。」夏蓉有时也表现一点对孩子们行为上的约束和严厉的态度,而麦德琳那就是一味的慈爱。夏蓉做事麻利,说话比较乾脆,这与麦德琳的轻言细语以及动作上的优雅舒缓形成反差。两人都给儿子的童年留下难忘的记忆。 由于我们夫妇相继找到了工作,所以申请了儿子的外公、外婆来加拿大探亲。夏蓉和麦德琳真是捨不得杰夫的离开。最后离开夏蓉家那天,麦德琳奶奶也赶来送别,儘管两家相距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麦德琳奶奶显得比夏蓉更加依依不捨,脸挨脸地拥抱着五岁的杰夫,喃喃自语道:「我会想念你的......」 一年后,我们买房了,住的地方离夏蓉家有些远。在杰夫长到十二岁的某一个夏日的黄昏,我们一家三口开车经过夏蓉家附近。儿子坚决要求去看看两位给过他慈爱的人。当我们敲开夏蓉家的门。开门的是她的一个已成年的女儿,她告诉我们她妈现在匹特堡市定居,在那裡做着和以前同样的工作。 杰夫多少有点扫兴,可是更大的伤感很快就降临到他的心灵。当我们不由自主地来到隔壁的麦德琳奶奶门前,按了一下门铃,开门的老妪我们仨都一眼就认出她来了,那就是儿子思念的人。「麦德琳!」杰夫兴高采烈地给她老人家打招呼,可是显得更苍老的麦德琳几乎无动于衷,依然虚掩着门,探出半个身子说了一句:你们找错人了。我妻子笑着问:您不是麦德琳女士吗?她呆呆地看着我们,眼神茫然地摇摇头说:NO!然后门被轻轻地合上了。 儿子凑上前去隔着门大声喊道:「麦德琳,我是杰夫啊!」作为当过医生的我,自然知道发生了什麽,可是儿子却呆若木鸡,简直就像霜打的茄子。他哪裡知道物是人非的道理啊,他哪裡知道自己的变化有多大,他哪裡知道老人的记忆是多麽的靠不住。我告诉儿子过去的那个麦德琳可能已经不在了,因为她的大脑退化了,你在她的记忆中被删除了。不是她主动删除的,是被上帝给删除的。为了进一步安慰沮丧的儿子,我还告诉他:英国有位最聪明的女人,她当过三届首相,可是她现在已经不认识所有的人了,包括她最亲爱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