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森:和母亲睡在一头
文学园地 - 散文随笔精选
作者:谢广森   
2021-05-29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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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嫂们相继走出房间,空荡荡的老屋里,幽静昏暗的灯光下,我一人仍孤零零地默坐在母亲床沿。我一边想着母亲康健时,我回老家曾有过的幸福情景,一边痛楚无言地看着眼下已骨瘦如柴的母亲。

  患脑溢血的母亲在床上已瘫了快3年了!吃喝拉撒24小时都要子女们陪伴着、服伺着。望着我如此慈善的母亲,晚年却病得这般凄楚,不由心痛阵阵。看着、想着,双休日回老家探望母亲的我,决定今夜替二哥值夜陪护母亲。

  哥嫂们走后不久,有气无力的母亲,对一直坐在她身旁的我语气深含愧疚地说:“回来为我已忙了一天,快去睡吧,你也很累了”。

  与母亲床铺头尾相连的是父亲生前睡过的一张老式档床,父亲去世后,这张老床便腾出供家人给母亲陪护之用。我立起身来,默默凝视着宛若一枝枯蒿似的母亲,回想在这幢百年老屋里,60多年来母亲竭尽全力为我们操劳、忙碌的一幕幕往事;也回想起儿时睡在母亲怀里的一些情景…… 想着、想着,今晚我打算和81岁的老母同睡一床,同盖一被,同睡一头。

  母亲瘫痪后神志时好时坏,神志不清的时光,那大便、小便也会拉在床上;尽管嫂子、弟媳、姐妹们平时将她的被褥料理的干干净净,但时为冬日,那毯子、被褥,仍有一股轻微的尿臭弥漫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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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脱去衣服,将一只极为熟悉,是用藏青色土布做成的,那冬瓜式的古老绣花枕头,从母亲后脑勺下小心地拉出一半,我真真切切地和母亲睡在一头了!

  和母亲睡在一头,这是40多年前的往事,想不到40多年后的今天,和母亲重睡一头时,是这么一番心酸的感觉和凄然的景象。

  躺下身子后,我轻轻地伸过胳膊把母亲的头枕在上面。我面对面地看着母亲瘦削的脸面、慈祥的眼睛、花白的头发……然后,我用左手一遍遍把母亲的前额和后脑勺按摩着,按摩着。母亲是脑溢血,母亲颅脑里有好多的淤血,这些淤血使我好端端的一个母亲,变成了这么副样子。我多想今夜通过我这一带情、带爱、带着对上苍虔诚祈求的按摩,把母亲颅脑里的淤血一一消散、溶解掉啊!

  母亲没有睡着,她也不知我的用意,但母亲用一种无比幸福的眼光望着我,母亲对我说好舒服、好舒服的……母亲在我的按摩中渐渐打起了呼噜,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游进了自个的梦乡。

  第二天清晨,当我告别母亲赶回城里上班,(听姐姐说的)哥哥端来早饭喂母亲,81岁的母亲,高兴地像个小孩似地吞一口稀饭,对大哥说一句:“昨晚,广森是同我睡在一头的啊!”说着、说着,母亲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小时候,母亲不知有多少个日夜和我睡在一头,而我并没有将其记在心中梦里。而母亲在病后、在行将离开人世之际,我偶然和母亲睡在一头,母亲为此却感动地流下了一串串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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